見他不答話,反倒斂眼深思起來,范濤只好拍拍屁股站起身來。
「好了,既然花二哥執意要窩在這兒,那我也由著你了,我先走了。」
「妳要上哪兒去?」花問柳回過神來,連忙喚住她。
「到鋪子去,二姐固定兩二天便要到街上走一圈,我得去接替二姐守鋪子。」她邊走邊說,渾然不覺身後的男人雙眼暴若銅鈴地瞪著她。
「我也一道去。」花問柳隨即丟開身上的厚被子,一個箭步跟上她。
看來,真不是他多慮了,洋兒只是要弄他,說了那麼多其實是要支開他,好教他不要再壞了她的好事。
范濤眨了眨澄澈的大眼,退了兩步,淡聲道:「花二哥要同我一道定自然是可以,但是……能不能請你先去沐浴?」
花問柳一愣,接著扯開嘴角,笑得萬分難看。
算算他裹著厚被子也有幾個時辰了,在這嗆辣的溽暑之下,怎麼可能不沾上半點汗臭味?
唉--
*** *** ***
隨意當鋪的布簾一被掀開,穿著一身錦織羅緞的范洋立刻站起身來,習慣性地對外頭進來的客人綻出最美艷的巧笑,可當她一見著來者是花問柳和范濤時,隨即二話不說地斂起笑容,雙眼迅速地移回案上,彷若沒瞧見剛進門的兩個人。
花問柳小心翼翼地定到她身旁,尚未開口,便見她立即起身。
「濤兒,交給妳了。」
「哦。」
「妳要上哪兒去?」見她視而不見地自他身旁走過,花問柳沒有多想地抬手扣住她。
「你管得著嗎?」范洋回頭怒瞪他,「花問柳,你會不會覺得自個兒管得太多了?難道你都不用辦正事的嗎?」
他是官,該要為民辦事的吧?可他不是成天耗在她的院落裡,不然便是鑽進她的鋪子裡,他到底想要怎麼樣?
「我告假。」他自然是無事一身輕才會這麼閒,「再者,我不是管妳,我只是想在妳身旁保護妳,省得妳又像那一日教人給纏住了。」
「我發生什麼事與你一點關係也沒有,而且我自個兒也習武,不需要他人在旁保護我;就算真要保護我,那個人肯定也不是你,而是我的男人。」啐,誰要他保護來著?要自保她可是綽綽有餘了。
「妳要的是手無縛雞之力又只會無病呻吟的文人,要是真的出事了,他要如何保護妳?」她這不是自相矛盾嗎?而且她一見著他便惡言相向,他真這般惹她厭惡不成?
「你!」可惡,居然挑她語病,「你管我!」
「我擔心妳。」他沉下臉道。
「你是在威嚇我吧!」瞧,不過三兩下,他那張薄弱的斯文面具隨即破了個大洞,露出真面目了。
「我威嚇得了妳嗎?」倘若能夠,他絕對不會放過。
「不能。」對他,她范洋是軟硬統統不吃。
花問柳怒瞪她一眼,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我要上街,麻煩請你鬆手,勿再破壞我的好事;若是蘇州讓你住得不開懷,儘管回京去,沒人會攔著你的,而且他日我若是大喜,絕對不會忘了寄帖子給你,屆時還盼你大駕光臨。」她笑得很惡意。
說得夠明白了吧!每一回她都沉住氣地同他說過一遍又一遍,就不曉得今兒個他到底懂了沒。
「何必把帖子寄給新郎倌?到那時候我定是會在場的,是不?」他硬是不鬆手,高深莫測的魅眸直視著她淡然無情的臉龐。
「你想太多了。」她撇嘴冷笑。
這種話虧他說得出口,她都已經把話攤開講白了,他居然還是執迷不悟!
這要怪誰?難道要怪她不夠狠?成,下回她再找些更狠毒的話送給他,最好能夠一鼓作氣地將他趕回京城,省得他再跟她糾纏不清。
「得到最後才會知曉答案。」他要是容易放手,就不會一直跟她糾纏了五年多。
只要他看上眼的,他是寧死都不會放手的。
范洋抿緊唇、瞇起瀲灩的水眸,使勁甩開他的手欲往外定,卻見著布簾微掀,走進了一個人,教她兩眼不由得發直。
站在她身旁的花問柳循著她的視線看去,立刻見到一個做文人打扮的男子走了進來。
那男子一身破爛補丁,身形梢嫌瘦弱,臉色略白、兩頰瘦削,然而雙眼卻是炯炯有神,眉間猶帶著一股屬於文人的傲氣。
該死,這是洋兒最愛的類型了!
花問柳還來不及阻止,便見范洋翩翩飛了過去,嬌柔的嗓音再度響起。
「公子,裡頭請。」
范洋飛撲到男子身上,還未觸及他,便見他連退數步,數她不由得愣在當場。
「姑娘,男女授受不親。」男子輕聲道,說起話來中規中炬。
聞言,她驀地揚起嘴角,欠了欠身,引領著他往當鋪裡頭走,「不知道公子如何稱呼?」她不著痕跡地觀察著他。
「在下姓康名友敬。」男子在她指引的座位落座。
「原來是康公子。」真是個好名字,一聽便知這名字好,好過什麼問柳來著,啐!尋花問柳。
「我……」康友敬打探著四周,望著身旁堪稱奢華的擺設。
「不就是要典當,哪來那麼多廢話?」一旁的花問柳冷然開口。
范洋瞇眼瞪去,示意他別再開口,再回頭時,臉上又堆滿傾城笑靨。
「公子有困難?」
「是。」
「要典當就快些,既已踏入當鋪裡頭了,還有什麼好開不了口的?是男人就不要婆婆媽媽扭扭捏捏!」花問柳口氣略重地嘲諷著,就盼他能激得那傢伙頭也不回地抱頭便逃。
范洋緩步走到花問柳身旁,隱在羅裙底下的纖足猛地往他腳上一踩,接著狠狠地轉了好幾下才鬆開。
她也不管花問柳疼得齜牙咧嘴,再走回康友敬身旁時,臉上又毫不吝嗇地堆滿笑容。「公子,不用介意,有什麼困難都可以說出來商量。」
眼前這人可是她近幾年來見過最上等的貨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