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儘管只是匆匆一瞥,他好似真的瞧見了,中衣底下是件肚兜……姑娘家的肚兜啊!她真是個姑娘家……為何他瞧不出來?
第六章
華燈初上,蘇州城臨湖的那條街上到處聽得見吳儂軟語、柔聲浪吟,令人莫不想要一頭鑽進銷金窩裡。
然而有個人可不這麼想。
「夭若,你那是什麼臉?大哥我好心地帶你出來開開眼界,你反倒是擺張臭臉嚇我,這到底是怎麼著?」廉碩無奈地道。
湖邊有問號稱是蘇州城裡最誘人的銷金窩,而他們一干人初到貴寶地,自然得要四處走動走動,瞭解一下環境,順便探探風俗民情……當然,妓樓絕對是必去之地。
「我的臉一直都是這樣。」朱夭若悶聲道,他對於週遭的絲竹聲沒有半點反應,儘管人就坐在二樓的雅閣裡頭,身旁還坐著兩位美嬌娘。
「鬼話,你打算要騙誰?」廉鐸沒好氣地道,不時吩咐身旁的花娘幫他倒酒。「前些日子,我瞧你同容家小子金鬧得挺開心的,怎麼最近這幾日便又換了個樣子?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事有前因後果,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啊!
「你們都知道那傢伙是容家小千金?」朱夭若驀地抬眼。
「自然知曉,以往都是在臥龍坡上過生活的,就算不是挺熟稔,但也照過面;不過若是小姐不說,我也認不出她是誰,只當她是小姐撿回來的美少年。」廉鐸邊說邊大口呷酒,顯得快意極了。
「就只有我不知道……」朱夭若喃喃低語。
可不是嗎?畢竟他不是臥龍坡上的人,自然不會知道這些事;不知怎地,倒覺得自個兒像個局外人。
「你又在不高興什麼?」廉碩沒好氣地問。
出來玩就是要開心嘛!擺張臭臉是想要嚇跑身旁的美嬌娘嗎?
「既然你們知道,為何不知會我一聲?」書他像個傻子一般,天天算計著要如何將容婧趕出小姐的房間,要如何將她攆到蘇州城外……倘若他知道她是女兒身的話,他豈會這樣對待她?
「咱們以為小姐會跟你說啊!」
真不是他倆喜歡計較,可說真格的,小姐待夭若還真是好,就因為小姐向來待夭若好,遂他倆便認定小姐肯定會告訴他的,誰曉得小姐居然沒知會他一聲……不知道小姐在打什麼主意?
但不說又如何?橫豎小姐又不會因此責怪夭若。畢竟小姐可是疼他疼得緊的,教他們兄弟倆老覺得奇怪,只愛美少年的小姐怎會對一點也不俊美的他疼愛有加?
話再說回來,容婧就算不是傾城美人,也絕對稱得上天香國色,他怎會看不穿她是女兒身?
「她沒說。」朱夭若悶悶地道。
小姐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真是在要弄他嗎?
他還記得小姐有幾回笑得人仰馬翻,只是那時不覺得有異,如今想來……真是教他痛心。
為何眾人皆知的事,唯有他不曉得?
回想著小姐幾番難遏的笑意,他不得不這麼聯想,小姐根本就是在戲弄他。戲弄他到底有什麼好玩?他不懂小姐的心思,只覺得自個兒的心疼極了。
「沒說也不代表有什麼意思,你何必放在心上?再者,容婧橫看豎看,就是個標緻的姑娘家,你怎會瞧不出來?」
「我……」小姐是沒說啊,如今更是氣得連瞧都不想瞧他一眼。識得小姐五年,這還是他頭一回惹得不拘小節的小姐如此憤怒,反倒教他心慌了。
可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麼樣的事,竟教她這般生氣。
難道是……因為他險些扯開容婧的中衣?但他隱隱約約地只瞧見了好似肚兜的東西,而且瞧得一點都不清楚。
倘若不是容婧先招惹他,他會這般做嗎?
就算她是個姑娘家,也不該那般刁蠻驕縱,逼得他大動肝火。誰瞧得出來她是個姑娘家?就算她是名門千金、官家閨秀,也太過蠻橫無理了。
說到底,小姐還是袒護她……儘管心裡明白容婧是個姑娘家,但他還是一樣覺得不舒坦,覺得心頭發悶發疼,難受極了。
「沒什麼好可是的,喝酒!」廉鐸拿起夭若的酒杯,硬是塞入他的手中。「不管是痛苦還是煩惱的事,全都拋到一邊去,咱們現不是來快活的,啥事都別想了,知道嗎?」
朱夭若瞪著手中的酒杯,突地一口呷盡。
是啊!先求今兒個的快活好了,至於小姐到底要怎麼處置他,這可不是他能置喙的事。
「好樣的!夠豪氣,男人就是要像這個樣子,多喝一點!」廉碩見狀,在一旁鼓噪著。
就這樣,朱夭若一杯又一杯地喝得爛醉,醉了心思、迷了眼,頤長的身子就這樣醉倒在身旁的花娘腿上。
然而可惡的是,他的腦袋卻依舊清醒。
身軀有些麻,雙眼有些迷濛,該是醉了,但偏偏腦袋瓜子不斷地想著小姐,想著她為何那般淡漠,對他視若無睹……
「爺兒,咱們這兒還有兩位姑娘,若是不夠的話,儘管吩咐一聲便是。」
緩緩地爬坐起身,朱夭若有些失焦的黑眸瞪向紗簾,見著勢利的老鴨,她身旁還帶著兩個樣貌不俗的花娘。
確實樣貌不俗啊……不知道是不是自個兒醉了,還定怎麼著,為何他竟覺得眼前的花娘像極了小姐?
是她們真的長得像小姐,還是在他的眼裡……誰都像她?
他真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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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餘暉斜落,一道道陽光灑落在范府的林子裡,篩落一束束的光痕,由黃昏轉為黑夜,轉眼問范府裡裡外外都點上了燈,眼看著都已經是掌燈時分了,可最常在府裡走動的人卻不見人影。
夭若究竟是上哪兒去了?該不會是自個兒這幾天對他不理不睬,惹他氣惱,一氣之下便走了?
范江獨坐在房外的涼亭裡,柳眉輕佻,睇著亭子外頭浪花般的紛紅駭綠,卻沒了欣賞的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