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會做那種事啊?」淚水還在眼眶,擔憂的心好不容易才平復了些,他居然又滿嘴刻薄話,她方才掉的淚水顯得有點多餘。「你這混蛋,怎麼不乾脆一睡不醒算了,還起來做什麼?」
虧她方纔那麼擔心,擔心得連淚水都不小心掉了滿腮,他居然……若不是體諒他身子骨不佳,她定要多補個幾拳。
「你若打重一點,說不準我就真的醒不來了。」即使臉色仍是慘白得教人驚懼,但他依舊事不關己地揶揄著她,笑看她喜怒易變的俏顏。「要不要再試一次,你的機會只有這一次,否則你真的要嫁進修府了。」
輕咳了兩聲,修一念索性坐起身,一雙惑魂的魅眸挑釁地等待著她再一次的攻擊,無奈……
「我何必做這種事?」她不悅地噘起杏唇。
說得好像她狠毒得會手刃親夫似的。倘若他早跟她說,他的身子骨不佳又染上了風寒,她才不會掄起拳頭便往他的胸口落下。
這是她在和無常笑鬧時養成的,往後她定會把這個惡習給戒掉。
即使不想嫁給他,她也不想在笑鬧之中錯手把他給打死。但他的身子未免太虛弱了吧?說真格的,她的身手頂多只能說是花拳繡腿,無常和無痕都笑她的拳頭只能打死蚊子,怎麼打在他身上,竟造成了這麼大的傷害?
好歹他也是堂堂六尺之軀,怎會比不過一隻蚊子?
一定是因為舊疾在身,否則他怎麼會這麼虛弱?雖說染上了風寒,但也不過只是風寒,又怎能讓他的臉色蒼白得沒有半點血色?
「你若把我打死,那麼就可以不必嫁進修府了。」他依舊哂笑,似真還假。
倒不如說他是羞愧欲死,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個兒居然連她的花拳繡腿都頂不下來。
「我又沒說不嫁。」她淡下眼,不是羞怯,而是愧疚。
現下她總算明白娘為何要逼她嫁給一念了。娘的豪氣可是京城出了名的,有德報德,有怨報怨,娘要她嫁,為的不過是要她贖罪罷了。
瞧她把他害到什麼地步,即使她耗盡一生也彌補不了。
勤於學武原是為了他,想不到最後竟然是她傷了他。這老天爺可真是會捉弄人,讓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真要嫁?」他反倒一愣。
他原本是打算先將她娶過門再休她回無憂閣的,如此一來,他便可以獨自承擔惡名;但他的身體卻在今兒個出了問題,他怕這個傻丫頭會為了他,而心甘情願地嫁進修府。
「橫豎我現下已讓我娘給鎖在房裡,想逃也逃不了了,倒不如……」是認命嗎?好像也不是那種感覺,但她又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
不過他若真要欺負她一輩子的話,她就真的非認不可。
「嫁進修府可不同於在無憂閣,你再也不能過現下這般逍遙自在的日子了,你知道嗎?」晦黯的黑眸凝睇著她淡下的水眸,她濃密而捲翹如扇的眼睫遮去了她噙在眸底的淚。「最重要的是,你往後再也不能和你最喜歡的無常見面了,這也無所謂?」
他不要她因為愧疚,而帶著贖罪的心接近他,他更沒興趣要她為了贖罪而捨棄了自個兒的心上人。
「橫豎無常也要進宮去了,只要我不進宮,我也見不著他了。」唉,待在哪裡不都是一樣的嗎?「況且我嫁進了修府,也可以照我娘的意思,就近照顧你。」
她幾近認命地喃喃自語,卻感覺有一道熾熱的視線直睇著她,使她不禁抬眼,正好對上他深邃的雙眼,蘊藏著她不懂的溫柔。
他、他幹嘛用這種眼神看著她?
紅暈悄悄爬上她天不怕地不怕的俏顏,衣無愁沒來由的羞上心頭,傻愣地微啟著嘴,卻說不出半句可以打破僵局的話;只是不解他為什麼要一直用這種眼神看著她,看得她豎起了寒毛。
「你看什麼?」呆愣了半晌,再遲鈍她也看得出事有蹊蹺。
修一念緩緩地勾唇微笑。「看往後可以任我欺負的你,到底可以讓我欺負多久。我光是想到這件有趣的事,就高興得連風寒都好了。」
「壞人!」他真的是在想這件事嗎?
「如果當壞人就可以欺負你,那麼當壞人也會是一件好玩的事,我可是期待得很。」他笑得很邪。
「你——」她驀地往外跑,拔尖喊道:「娘,我不要嫁給他,我不要……」
壞人,她就知道他是個壞人,滿腦子只想著要怎麼欺負她;以為事隔十年後他會有所改變,想不到他卻是死性不改,一樣想欺負她!
嗚,她不要啦……
她不嫁了,她寧可進宮去!
修一念笑睨著她的背影輕咳兩聲,終於明白她打算進宮是因為想同無常多爭一點時間,而不是真心想要為他取藥。
第5章(2)
顫巍巍地坐在炕上,緊握在手中的紅絲巾都快被她給絞斷了。
她再也坐不下去了,但是卻不能放肆地站起身,只能像個傻子一樣坐在炕上,任眼前的紅頭巾遮去了視線,任一身紅衣把她緊緊地禁錮在炕上,只能聽著外頭震天價響的喧囂聲。
事到如今,她就算真的想逃,也不能逃了。
前廳的喜筵來的大多是皇親貴族,要不便是達官貴人,倘若她真的跑了,那他要怎麼辦呢?
其實她是可以不用管他的,反正他只是為了欺負她才娶她;但是倘若她在這當頭跑了,他要如何面對廳裡的賓客?而若是惹惱了廳裡的賓客,他們一氣之下怪罪在娘頭上,那可真是不好玩了。
雖說不用人頭落地,但是關進大牢是必定的。
讓娘辛苦一輩子沒讓她享清福已是罪大惡極了,倘若又害慘了娘,倒不如叫她去死。
總歸一句話,她現下是插翅也難飛了。
人真的是不能遲疑,她不該等到坐上了八人大轎才想逃。修府離無憂閣太近,沒半點緩衝時間,再加上娘所收養的師兄弟們全都守在轎邊,她根本找不到空隙逃;早知道當初她就該聽一念難得好心的勸告,早早收拾細軟逃離長安城,而不是等到事情已成定局才在這裡哀聲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