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早該明白衣大娘說一是一的原則,但他依舊不忍牽累她一世。
「對了,你已經照禮數把東西都送進無憂閣了,是不?」衣大娘也不管他仍想說些什麼,仍逕自道:「方纔我同媒婆聊了一下,聽說下個月初十是好日子,你看就把日子定在那一天如何?」
事情是愈快決定愈好,免得夜長夢多,到時候又出了岔子。
「這麼急的話,怕會太趕了。」
若定在下個月十號,算算只剩下十數天的時間,依他的身份要迎娶妻子,時間上是急促了些,即使只是讓她嫁進府裡,他也不願太過倉促。
「有我安排事情豈會太趕?」衣大娘笑開了嘴。「你只管當你的新郎倌,其餘的事便交給我吧。」
「嗯……」
修一念淺吟著,對於既定的事實卻又有了另一番決定。
無憂閣大掌櫃之女欲嫁給長安侯之事,早已經傳遍整個長安城了,倘若他執意不娶,怕是會壞了她的名譽,遂他再不願也不得不娶。
若他沒猜錯,這八成是衣大娘放出的風聲。
看來她是勢在必得了,基於保護無愁的心態,他是不得不從。
「好,既然你都答應了,那麼……」
「我不答應!」像是一陣呼嘯而過的風似的,一個箭步,衣無愁已然衝進偏廳,粉嫩的桃腮泛上紅暈。
「這裡容得你置喙嗎?」衣大娘微愣,隨即歛笑。「給我回房去。」
「我不要!」衣無愁把箭頭指向修一念。「你明明說過不想娶我的,為什麼在這當頭你又答應了?你不是很討厭我,甚至連看我一眼都不願意的嗎?一旦把我迎進府裡,可是要朝夕相處的,你知不知道?」
太過分了,怎麼能夠無視她的感受?
「我確實是不想娶你這個難登大雅之堂的女人,但是因為衣大娘十分堅持,我只得勉為其難地答應。」他勾唇輕笑,張狂而輕佻。
「你……」既然不要就別答應嘛!
衣無愁微惱地掄起拳頭,毫不客氣就往他的心窩捶下。
可惡,把對她的厭惡表現得這麼明顯,卻又要她嫁給他,他到底在想些什麼?是以為把她綁在修府之後便可以天天欺負她了嗎?
那他可錯了,她現下可不是當初的三腳貓,倘若要欺負她,還得靠一點運氣,否則依他的身手,怕是要沾上她的衣袖都困難萬分。所以她現下可要好好施展這幾年苦練的成果,讓他不敢再抱持那種想法。
只是……他怎麼好像有點怪怪的?
「無愁,你這個笨丫頭在做什麼?」衣大娘怒然攫住她毫不留情的拳頭,猛然將她推到一邊去。「一念,你還好吧?」
衣無愁疑惑地睞著修一念面無血色地倒在偏廳的紅木椅上,只見衣大娘手腳俐落地把他扶起,運足內勁敲打他背部數個大穴。
不會吧,她沒有打算致他於死,她甚至連三成的功力都沒使出,他怎麼會如此虛弱?
衣無愁難以置信地走到他的面前,見他眉眼深鎖彷彿痛苦得即將死去,她不禁疑惑地再看向自個兒的手。
不可能啊,這麼一點力氣打在無常身上根本是不痛不癢,即使是功力不深的一念也應該不至於感到難受才是,為何他……
難道會是十年前的舊疾?
她傻愣地看著他毫無血色的俊臉,心慢慢地往下沉。
第5章(1)
怎麼會這樣?她不過是輕輕地捶了他幾下,怎麼就這樣把他給打垮了?難道真的是因為十年前的舊傷嗎?
衣無愁淡下眼瞅著躺在她床榻上的修一念,心裡有著更深的內疚。
雖說她是有點惱,但再怎麼惱,她也不可能真狠心地想要把他打死,亦不可能想要把他打得躺在床榻上。
「一念……」嗚,她不是故意的。
他的身體到底差到什麼地步?不過是捶了幾下,便得讓娘趕緊以內勁護住他的心脈。
原先蒼白的俊臉益發蒼白,彷彿連一點點血色都沒有;有點像是之前隔壁的婆婆,她記得婆婆一天比一天還要蒼白,最後便撒手人寰了。
一念是不會和她一樣的,是不?
倘若一念真像婆婆那般,她該如何是好?她無法想像沒有一念的世界,也無法想像一念若不在修府,將會是多麼可怕的事情。
「一念,你不要嚇我啦,快點醒過來……」坐在床榻邊,小腦袋裡的想像愈多,她便愈害怕,直怕他就這樣一路睡回老家去了。
雖然娘說不用請大夫,只消讓他好好休息一番便可;但她瞧他把眼閉得可緊了,會不會就這樣睜不開了?
倘若他真的一睡不醒,那該怎麼辦?
真是的,瞧他還刻薄得很,怎麼會就這樣倒了呢?
「一念,醒醒啊!」好吧,她承認自己是怕了他的嘲諷,但她寧可天天讓他欺負,也不要見他躺在床榻上動也不動。
好不容易事隔十年,他總算肯理她了,怎麼能夠讓事情變成這種結局呢?
嗚,她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吵什麼……」艱難地睜開魅眸,修一念低低地歎了一口氣。好不容易終於逮到機會休憩,她怎麼會狠心地連這麼一點機會都不給他?
「一念、一念,你終於醒了!」
凝聚在眼中的淚水,在她站起身撲向他的瞬間遺落在他身上。
「你哭什麼?」修一念悶哼了一聲,微蹙起濃眉。「你該不會忘了方纔我的胸口差點被你打穿了,你現下往我的身上撲,豈不是要讓我更難受?」
一張眼便得美人在抱,確實是一樁美事,但……
「我以為你不會醒了。」嗚,還好他張開眼了,雖然說的話一點都不中聽,但沒關係,只要他醒得過來便成。
「唷,你也知道一旦失手殺了我這個長安侯,你也得跟著陪葬嗎?」他訕笑著,輕輕把她推開。「否則你何必這麼緊張我的死活?不過你既然不想嫁進修府,直說無妨,犯不著用這種方式致我於死以逃避婚約。」
這丫頭還是跟以往一樣,做起事來莽撞得教人不知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