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察師跟護士對看一眼後聳聳肩,繼續跟盛北極緊繃的食道對抗。
這一次,她努力忍著不哭泣,他也盡力地放鬆身體肌肉,好不容易終於完成了檢查。
折騰了好一陣子,做完胃鏡診察後,盛北極虛弱又狼狽地回到病房去休息。
翠翠一直淚眼汪汪地陪伴在他身邊,想到他剛才吃的苦頭,再看到他現在死白著臉,緊閉雙眼躺在床上的模樣,她就覺得好難過。
過了好久,盛北極終於有力氣開口,第一句就是火大的開飆。
「可惡!我要殺了南極那臭小子!明明知道我最討厭照胃鏡,還故意給我安排這一項!」
盛北極虛弱地怒罵,很想幼稚地抓起熱水瓶往牆上砸。
「護士小姐說照X光的話,有時並不能看得很清楚,如果要診察胃部是否有病變,胃鏡是比較準確的方式。」
翠翠把護士對她說明的內容,轉述給他聽。
「我知道,我只是很不喜歡胃鏡這個東西。」他下意識地揉了揉胃部。
不知道是不是緊張過度,直到現在,他的胃部依然隱隱灼痛著。
門板上響起幾聲敲門聲,翠翠走過去打開門,驚喜地看見翡翡跟姜明站在門外。
「姊姊、姊夫!」
「嗨,翠翠,我們是來看北極叔叔的。」翡翡將手上的花遞給翠翠,笑著跟姜明手牽手走進來。
翠翠捧著花,忙著尋找可以用來裝花的花器。
「翡翡?你們怎麼來了?」盛北極露出一抹笑容。
「我跟姜明本來要早一點下來看你的,可是搜救的善後工作一直到昨天才全部結束。北極叔叔,你還好吧?我一聽到翠翠打電話給我,說你也被直升機送下山時,嚇了好大一跳呢!」
「沒什麼,只是年紀大,所以抵抗力差了一些。」盛北極自嘲地說。
「北極叔叔,你才不老,沒事不要常把『老』字掛在嘴邊。」翡翡不以為然地揮揮手。
「山上的事怎麼樣了?」盛北極笑了一下,接著詢問。
「多虧有你跟南極大方提供物資,搜救工作都處理完了,摔到山谷下的那輛車子找到時,死傷人數比想像中的少,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姜明十分感謝地伸出手跟他相握。
「這沒什麼。」盛北極搖搖頭。
「我們昨天有在報紙和新聞上看到報導,你們兩個成了英雄耶!『閒居』也跟著報導的大量曝光而聲名大噪呢!」翠翠拉著翡翡的手笑著說。
翡翡一聽,不但沒有浮現興奮的表情,反而還重重地唉了一聲。
「唉唷,別說了,『閒居』才剛清理完畢,大夥兒都還沒休息夠,就突然湧來一堆採訪記者跟專程來看熱鬧的遊客,害我們幾乎沒時間休息,所以今天乾脆公休,讓整個『閒居』的員工都好好地喘一口氣。」
「昨天是我們原本預訂要出國去度蜜月的日子,翡翡她哭得唏哩嘩啦的,傷心得不得了。今天早上要出門時,眼睛都是腫的,她還匆匆忙忙地做了兩個冰茶袋,一路上都在敷眼睛呢!」姜明嘲弄地彈了彈翡翡的鼻於。
「我不是叫你不要說出來嗎?」她抓住他的手,半開玩笑地在他的手臂上咬一口。
「嘶——」姜明突然痛叫一聲,反射性地縮回手臂。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忘了你這裡有傷。」翡翡大驚失色,馬上捲起他的袖子,露出一截包著長長紗布的手臂。
「還好你這隻小母老虎口下留情,不然我整塊肉都要被你咬下來了。」雖然臉色發白,他還能開玩笑。
「姊夫,你受傷了?」翠翠驚呼一聲。
看紗布纏了整條手臂,應該傷得不輕。
「小傷而已。」姜明很有英雄氣概地回答。
「誰說是小傷?那道傷口有夠長的,我看了都快要昏過去了。既然來到醫院了,你就給我再好好地給醫生看一次。」翡翡用力地吐他的槽。
「這傷口真的不礙事。」
「可是很礙我的眼!走啦,去看醫生,確定傷口不會發炎爛掉,我才會放心。」她拉住他的手臂。
「喂,你這女人……」姜明不耐煩地皺眉。
「受傷就是受傷了,還要什麼酷啊?」她不由分說地拖著姜明沒有受傷的另一隻手臂出去,打算直奔櫃檯掛號。
「姊姊……」翠翠啼笑皆非地看著熊似的大男人被嬌小的姊姊拖著跑,一臉的無奈及寵溺,彷彿甘願被吃得死死的。
看著看著,她的內心百感交集,又開始想流淚了。
關上門,她背對著盛北極,偷偷把淚眨回去,拚命暗斥自己不要哭,覺得最近實在是太多愁善感了。
盛北極輕輕地笑歎一聲,似乎十分欣慰。
「怎麼了?」翠翠好奇地轉頭看他。
「翡翡找到了一個好男人,雖然脾氣像只熊,為人倒是熱血又正直。」
「嗯。」她從門邊走回床畔,心裡也覺得好羨慕。
她的感情歸屬,不知道有沒有結果的一天?
想著想著,她沮喪地偷偷歎了一口氣。
「你……有沒有想過,將來另一半是要什麼樣子的人?」盛北極看著她,突然問她問題。
她望向他,猶豫了一會兒,才慢慢地開口。
「……跟北極叔叔一樣的人。」說完,她的雙頰微微泛紅。
「我?」盛北極的心跳忽然加快,沒預料到會聽見她這樣的回答。
她坦然地望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眸像是會說話似的,傾訴她所有難言的心事。
他忽然無法直視她的眼,覺得整個靈魂都在震盪著。
她的眼神,讓他有種即將被灼傷的威脅感。
「我又悶又無趣,南極老是說我太過一板一眼,你會喜歡我這種無趣的男人?」他轉開眼,輕輕地笑道。
翠翠眼神複雜地看著他。
「你不是說認識一個名叫楊維明的男孩子嗎?」他對這個男人還是很感冒,男人的名字像根刺,時時梗在他的胸口。
他曾經試圖回想當時那支登山隊的隊員裡,有哪幾個年輕人。
不過當時的場面太過混亂,他根本無心去記住那些放棄登山計劃,臨時成立義務醫療隊的成員們長得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