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兒幾乎是逃著出家門的,她沒有辦法談起霍競天。
雖然經過一個月,她早該平靜了,可是她卻再也回不去那個無憂無慮的天真歲月了。
酒兒長大了一點,沉默了一點,整個人也籠上了一層淡淡的憂愁。
緩緩走到自己的當鋪,她回來這麼久了,連心愛的當鋪也沒來過幾次,只有在為了逃開爹親逼問時才會來。
金銀倒是有了點擔當,一肩扛下了當鋪的經營,照她看,金銀幹得還挺不錯的。
走到當鋪門口,一眼就看到門口掛著的對聯。霍競天那手字寫得遒勁有力,瀟灑中還帶著自制,飄逸中還帶著幾分沈穩。
就是這一手字讓她先愛上的。
從一個人的字到那個人本身,從她設計要到他的字開始,就注定了她要用情還他這手字吧?
於是她執迷了,她眷戀不捨地跟著他走了趙京城。她嘗到了揪心的苦、心碎的痛,還有生平難得有得不到東西的寶貴經驗。只是這種經驗的震撼實在太大,讓她到現在都沒辦法真心地笑。
有時候夜裡她會夢見她發燒,他耐心地哄著她吃藥,在她發冷時,他溫柔地擁抱她……然後夜裡醒來,她就會忍不住地哭了。
回憶讓眼前的日子更難過。
如果她能調配一種藥,吃了可以忘掉他,那麼她肯定會給自己配上一帖。
手指頭滑過那深刻進木頭中的字,她覺得他也像這些字一樣的刻進了她的心中。歎了口氣,她動手把木板給取下,卻因為身體承受不了那重量而往後倒。要不是有人撐住她,她肯定會跌倒,被木板給壓在下面了。
「謝謝你--」酒兒轉頭,呆住。
那個在夢裡出現過無數回的頎長身影,此刻就佇立在眼前。
她眨了下眼,又眨了下眼。他的身影依舊在,但卻眨下了她眼眶裡忽然湧現的一串淚。
「你來做什麼?!」她把手裡的木板往旁邊一扔,人就跑進當鋪裡。
霍競天歎了口氣追上去。
酒兒一路跑進內室的臥室,金銀跟財寶被她的舉止嚇到了,才打算去看看小姐發生什麼事,沒想到霍競天就出現了。
「霍……」金銀的嘴巴張得大大的,還是財寶幫他合上的。
霍競天朝他倆點了下頭,隨即追進去。
酒兒正要閂上房門,卻被趕上來的霍競天給阻止了。
「酒兒,我們談談,妳別這樣。」霍競天撐住門框,不讓她關上門。
「你怎麼有臉出現在這裡?」酒兒氣憤地放棄僵持,跑到桌前坐下。「哈,是不是你找到我下毒的證據,要來抓我了?」
「酒兒,兇手已經抓到,是以前在會館工作,因為偷竊而被秋雨辭工的人幹的。」
酒兒走了之後,霍競天調查到重要的線索,繼而追查到真兇。當然他早在那天看到酒兒中了毒躺在柴房裡時就知道她不是兇手,但其它人可是大大地吃了一驚,尤其是馮七,還被閻五給消遣了好幾天。
「既然不關我的事了,你還來做什麼?」酒兒喝了口茶,努力地控制著情緒,以冷淡的態度面對他。
「我來是因為我欠妳一個道歉。酒兒,我做錯了,我不該不分青紅皂白就怪罪妳。」霍競天難得低聲認錯。
「你以為道個歉就夠了嗎?」酒兒很想冷靜,但是一想起那天的狀況,她忍不住委屈都湧上心頭。「我是為了想多跟你相處才去京城的,雖然你一開始並不想讓我跟,但後來我們相處得很快樂。誰想到你一到京城就不見人影,我連要見上你一面都那麼困難。」
「酒兒,我出門一個多月,會館中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我本來想妳是……自己人,應該可以體諒,我想著趕快把事情處理妥當好帶妳去玩。」他解釋著。
「我才不是你的自己人!」酒兒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事到臨頭,那個你關心的人,怕她中毒死掉的那個才是你自己人。我是外人,外人是拿來懷疑的,所以你馬上認定是我幹的,這我其實該體諒你的,不是嗎?」想起他那天看她的眼神,那一幕一次又一次地擊潰了她。
「酒兒。」看著她的眼淚,他心痛得厲害,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受苦的痕跡,他更無法逃避心中的悔恨。「那是因為我太急了。妳不得不承認那陣子發生了好幾件事情,我都沒能狠下心處罰妳,大家早對這樣的處置不滿。當時我是心急妳又闖禍,才會那樣對妳吼……」
「闖禍?我只會闖禍?」酒兒忿怒地瞪著他。「我承認我幹了不少蠢事,包括偷溜出門去,包括愚蠢的對那些出去找我的人下藥,可是我也不是故意讓你擔心,讓大家費心的。你從來沒想過我那天為什麼那麼晚才回家嗎?你都沒想過我跟財寶去了哪裡?」
「我是想過,可那幾天我對妳……」
「對我生氣?」酒兒接下了他的話,看見他一臉愧疚,馬上發現自己一點都沒說錯。「所以你不知道我跟財寶是因為被困在棋社中,遇到一堆棋癡,非要糾纏著我,一個個跟我不過才放人,你當然也不知道我們兩個根本在那些小路上迷了路,因為你忙著跟我生氣!」
「我當時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跟妳說,酒兒,我向來只帶過手下,每個人都是聽我命令的。可是我沒辦法讓妳聽我的命令,所以我不知道怎麼跟妳談這些事情,也沒辦法按照規矩處罰妳……」
「所以當我知道錯了,想要跟你道歉解釋時,你就那麼努力地避開我?你知不知道你見到我在等你用早膳,卻連早膳都不吃就出門,那時候我是什麼感覺?我那時候就想回勤江了,可惜動作不夠快,才會遇上趙秋雨被下毒的事。是我不好,是我不夠聰明,你根本毋須來道歉的。」
酒兒說著說著,淚珠子又一顆顆滾落蒼白的臉頰。
「酒兒,是我錯了,我不該不理妳。這一個月來我天天都逃不開自責,我想到……」想到地躺在柴房中的模樣就心痛一次。他不習慣這樣赤裸裸地表達自己,但他知道如果沒辦法跨過這一步,他就沒辦法贏回她。「我沒有辦法不來,我想念妳,酒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