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譚銘鶴微笑地望著她驚愕的表情。
此刻,龍心意能夠明白為什麼總有人甘願冒險,她竟然捨不得張嘴說話,只想留住餘味。
然後她說:「這麼好吃的東西嘗過以後會上癮的。」
譚銘鶴將整盤河豚都讓與心意吃。「所以你要有心理準備,將來吃不到時會有多空虛。」
龍心意燦爛地笑了。「那麼我得好好享受這一刻,狠狠記著這一刻。」
「沒錯!」他亦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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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逸對於夫子的態度還是非常一致而徹底的討厭,然而礙於情勢比人強,非但爺爺挺夫子,現下連最疼他的伯伯都背叛他,和夫子稱兄道弟成了好友,譚逸只好忍氣吞聲暫且安分一段日子,不甘不願地習起字來,由於心意思路敏捷加上譚逸本身反應靈敏,初冬的時候,他已經能默起碼五十餘首的詩詞,論語也念熟了幾篇。
龍心意當常設法親近他。「我是來教你學問的,你沒必要把我當仇人吧?」
譚逸哼了一聲,不掩他的厭惡。「你故意拉攏我阿伯,我告訴你,我不曾因為阿伯和你變成朋友,我就喜歡你,我告訴你,你上回整我的事我可沒忘,將來長大了,我要找你報仇,你給我小心!」
龍心意見他乳臭未乾,竟還大言不慚,瞧他那副咬牙切齒握拳透爪的模樣,讓她差點兒沒笑岔了氣。
她微笑地望住他。「我欣賞你阿伯,並沒有故意拉攏他什麼的。」
「你分明是看上我家財產,故意和阿伯混熟,將來想利用我家圖利,哼!別人看不清楚,我可是看得特清楚,你老和我阿伯混一起,分明有陰謀!」
哈哈哈哈……這會兒她真笑得直不起腰,原來在這孩子天真的眼中,她是如此陰險的人,真笑死她了。突然覺得這譚逸頗有趣的,竟然還覺得他挺可愛的,她俯下身子溫柔地笑著凝視他。「你說的對,我的確有陰謀……」她圖的不是譚府的錢財,而是譚銘鶴的愛,她戀上和他相處的時光,也如願以償地和他成了知己,他們甚至拜把成了兄弟。譚銘鶴漸漸熟悉起她的存在,他會和地分享心事,和她回憶過往,只可惜他一直以為她是男人。
龍錦鳳一直催她該回終離山了,可是龍心意一直拖延、一直敷衍。
無法想像生活裡沒有譚銘鶴的身影,光是想就空虛得無法呼吸,雖然覺得對不起父母,但她真的不想回終離山。
今日冬陽特別溫暖,譚銘鶴突然興致高昂地嚷嚷著闖了進來,一把抱起他的侄兒。「逸兒,阿伯設計的畫舫今兒個制好了,走……阿伯頭一個讓你坐……」
「坐船?好呀、好呀!」他樓住譚銘鶴的頸子興奮地歡呼。
譚銘鶴望著「龍浩天」。「浩天,你也一起來吧!」
心意正開心的要跟上前,誰知譚逸哇哇的發起脾氣,他爭寵似的嚷道:「別讓他去,我不要和他一起去。」
「逸兒,怎麼可以這樣和夫子說話,太沒禮貌了!」譚銘鶴怒目斥喝。
譚逸甚覺委屈更加發潑。「阿伯,他如果要去找就不去!我討厭他!」
「那你別去好了!最討厭的就是你!」譚銘鶴冷冷回道。這是頭一回他認真的對譚逸發脾氣,譚逸第一次發現自己被冷落了。
他難過得大哭起來,龍心意趨前安撫他。「別哭別哭,你阿伯說著玩的!」
「走開、走開……你少來假好心!」他氣呼呼地推開心意。
適巧陳總管進來催促。「大少爺,好了嗎?」
譚銘鶴將譚逸放下來任他去哭個夠,這娃兒被寵壞了,他握住譚逸哭濕的小手回頭對「浩天」笑道:「走吧……」
譚銘鶴對她的重視令心意既尷尬又忍不住覺得歡喜,而陳總管照例是慈祥親切地頻頻笑說:「夫子也要去啊?那好、那好,我們大少爺設計的船是一流的,你可以開開眼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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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點綴著各種畫妨、遊艇。青山綠樹倒映湖中如似人間仙境,湖堤上遊人姍姍,有文雅人士們吟詩作對,也有富豪人家請來的藝妓在船上在湖畔唱歌彈曲助興。
龍心意同譚銘鶴並肩佇立橋頭,心意被眼花撩亂的船隻吸引,瞧得目瞪口呆,陳總管在後頭撬著譚逸興奮、驕傲地對那些船隻指指點點。「夫子,那艘是我們大少爺題的字,那頭那個青色的是人少爺設計的圖案,那邊的也是……」
心意看得頭暈目眩、眼花撩亂,那些畫舫圖案美麗,雕工精巧,有長約二十餘丈,也有十餘丈的,舫名個個不同,船約兩邊用不同顏色的布題詩作畫為棚裝飾,精緻美麗,各有特色、各有巧妙。
陳總管得意道:「光是幫人設計這些畫舫,人少爺就可以賺進幾萬兩的銀子哪!偏偏大少爺一個子兒都不拿……」
譚銘鶴回頭笑瞪總管一眼。「你真是越老越聒噪了,不是說了我只是為著興趣做的嗎?提什麼銀子?你呀你、越老越俗氣!」
心意聽得是崇拜極了。「要設計一艘船讓它能在湖上漂行,肯定要有很深的學問吧?」
譚銘鶴只是輕描淡寫地說:「學學就會的,沒那麼難!」
陳總管禁不住嚷嚷。「我們大少爺是沒人比得上的!」
他這老頑童似的叫嚷惹得一船人呵呵大笑。
譚逸眼淚還沒干兀自生著悶氣,看見他們無視他的存在和樂融融的模樣,他既難過又生氣。根本沒有人在乎他,而阿伯更是只忙著招呼夫子,陳總管也是慇勤地圍著夫子興高采烈地和夫子聊天。
自從這夫子來了以後,大家的注意力彷彿都給他吸引去了。自從這夫子來了以後,他的日子開始難過,阿伯也開始討厭他,都是這個夫子,他為什麼要來,討厭,討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