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如意此刻的心情也很緊張,她隱隱地抓皺了一方衣角,目不轉睛地盯著這個喜怒無常的男人,等待他的反應。
而他終於有了反應,破天荒地,他將那蛋汁一飲而盡。
「公子答應了?」這一舉動,連如意也震驚。
不確定他是否會屈服,不確定他是否會怪罪自己,她甚至已經做好了被他拖出鞭撻的準備……但這一瞬,看到他爽快的舉動,她的一張小臉頓時舒展開來,綻若春天的桃花。
他答應了!這是否證明他心中很在乎她?又或者,從來沒有人敢如此頂撞他,他覺得新鮮有趣,所以陪她玩一玩?不管出於何種原因,她都感到萬分開心。
「好了、好了!」她拍手道,「那我們趕快點菜,啊,肚子好餓啊!」
看著她興高采烈的樣子,玄熠嚴肅的臉上似乎晃過一絲笑意。
那絲笑意,襯著他的一襲清雅素袍,襯著這艷陽天的萬道光芒,讓她感到,似乎有清爽恰人的風吹入店堂,悄悄縈繞著她……
如意側過臉去,不讓自己過份沉淪於他的俊顏。
這側眸之間,有另一件事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看到一個小二端著茶水向他們靠近,小二的眼光凌厲,身手敏捷,不像一般的山野之人,最奇怪的是,他竟向她悄悄地使了一個眼色。
她瞬間明白了--這些日子,只顧陪著玄熠東奔西走,她幾乎忘了與司馬宣的約定,忘了那個「美人救英雄」的計劃。
而此時,在這山野之中,此刻,在玄熠沒有警覺之際,正是計劃實施的最佳時機。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小二忽然從盤底撥出匕首,朝他們的方向刺來。
看似刺向玄熠,其實,那刀刃有一點點不為人知的偏差。
這偏差,惟獨如意心知肚明。她猛地立起身子,像一條跳往激流的魚,躍到玄熠面前。
她聽見自己啊的一聲,血花頓時自衣衫中噴湧出來,點點滴滴,在空中飛濺……
第四章
她受了傷,不過只是一點點的皮肉之傷,無關生死存亡。
但就是這麼一點點皮肉之傷,便使玄熠打道回宮,取消了一年一度微服私訪的行程。
就是這麼一點點皮肉之傷,使玄熠將整個御書房搬到她的寢宮之中,暫停了早朝,一邊徹夜守護著她,一邊在她的床邊處理政務,夜夜如此,直至凌晨。
如意的名字在宮裡傳開,在整個京城,甚至整個南桓國都傳開了。
人人都知道她如今是攝政王最寵愛的女子,賽過了已有身孕的陳妃。
誰都嫉妒她,不過最最嫉妒的,當然要屬已經懷有身孕的陳妃。
陳妃居住的延慶殿本來繁華熱鬧,然而自從如意受傷之後,這兒日勝一日地顯得幽黯蕭瑟,樹影搖動之中,透出陣陣陰涼。
月夜,一個披著斗篷的黑影邁進了延慶殿的大門,看身形,是個女子。
她駐足停留在庭院中的花圃旁,嘴角露出冷笑。
這兒,本開著爭奇鬥艷的鮮花,但此刻伴隨著秋季的降臨,竟連瘦菊也沒看到一朵;這兒,本搭有一個戲台,日日笙歌供陳妃解悶,但此刻,人散台空,聽戲的椅子佈滿灰塵。
她逕自走進陳妃的臥室,看見宮女們在屋外打著瞌睡,無人通傳她的到來。
清冷的夜裡,惟有一人沒有睡意--陳妃。
陳妃正坐在書桌旁,撐著下巴凝思,雙眼瞪著窗外的月亮。
她一向衣著光鮮華美,濃妝艷抹,此刻卻一身縐巴巴的家常便裝,連頭髮也沒梳,而且,看那頭髮油膩凌亂的樣子,似是多日沒梳理過了。
她聽見響動,瞧了一眼來人,先是一驚,然後輕哼道:「是妳?妳是來看我笑話的吧?」
「我一番好意前來探望,娘娘您怎麼如此誤解我?」來人笑道。
「娘娘?」陳妃歎了一口氣,「如今也只有諷刺我的人,才會這樣稱呼我了。」
「這哪裡是諷刺?」來人上前摸了一把陳妃的肚子,驚得她連連後退,「妳懷有王爺的子嗣,那個丫頭再得寵,也改變不了妳的地位。」
「妳真認為王爺重視這個孩子嗎?」陳妃苦笑,「入秋已經多日了,他何曾來探望過我們母子?」
「我一直以為妳傻,原來妳也不傻。」
「我傻?」陳妃惱怒,「請問我何時給過妳如此的錯覺?」
「就憑妳剛懷有身孕之時跋扈的模樣,就說明妳不夠聰明!呵,不過現在妳終於明白了,王爺愛美人勝過愛美人肚中的孩子,還算沒有糊塗到底。」來人贊許地點了點頭。
「他真的不愛我肚中的孩子嗎?」先前只是說說氣話,但對方一認可,陳妃倒有些恐慌,「騙人……一個男人怎麼可能不愛自己的孩子?如果我生了一個男孩呢?難道他會不要自己的兒子嗎?」
「當年唐明皇寵愛楊貴妃的時候,又何曾對自己的親生兒子手下留情?不要忘了,那楊玉環本是他兒子的妻子。」
「不,玄熠不會這樣的……」陳妃連連甩著頭,「他那樣溫柔多情的一個人,怎麼會為了一個鄉下丫頭真的與我生分?我有什麼比不上那丫頭?」
「不是我說喪氣話,妳呀,還真的比不上她……永遠也比不上。」來人輕嘖道。
「哪裡比不上?」陳妃不服地噴出一腔怒火,刷地站起來,「妳說,到底哪裡比不上?」
「別的倒也罷了,只是這一張臉……」她撫了撫陳妃的面頰,「這一張臉讓妳慘敗。」
「她很漂亮嗎?」陳妃嗤之以鼻,「沒錯,她的確長得比一般人好看些,但也沒到傾國傾城的地步吧?」
「在玄熠的眼中,不用傾國傾城,只要勾起他的回憶便好。」來人幽幽地道。
「什麼意思?」陳妃挑了挑眉。
「什麼意思妳甭管,總之,我告訴妳,在她面前,妳輸定了。」
「難道我的真的沒有機會了?」指甲狠狠地陷進肉裡,「我這一輩子難道真的要這樣暗無天日地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