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雙飛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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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頁

 

  離開桓都這麼久,他不是沒有想過她,但他知道相思無用,只得拚命控制住對她的思念……只是,每晚在夢裡,他還是能清晰地看見她的臉,那張臉充滿了對他的恨意,他好想對她解釋,可還未開口,思念的容顏便淡淡地隱去。

  他想對著淡去的影子吶喊,然而夢中的他,卻怎麼也出不了聲,猛然醒轉,冷汗涔涔。

  微風吹動著他的衣袂,卻吹不散心中的凝重,他沿著天階緩緩地行走,淡淡的月光追逐著他。

  忽然,身後響起一陣輕盈的腳步聲,他猛地回頭,臉上浮現出一絲驚喜--難道,是她來了?

  是一襲夏橙色的衣裙,來人竟是橘衣。

  「公子不在裡邊看歌舞,怎麼跑到這兒來了?」橘衣笑問,「今晚皇上特地為你接風洗塵的,你不在,大夥兒多掃興呀!」

  「裡面悶得慌,我出來透透氣。」玄熠搪塞,「怎麼,皇上差人找我了嗎?」

  「皇上在裡面看歌舞看得正酣暢呢,倒是蘇嬪娘娘不見你的蹤影,剛才向姜公公詢問了一下。」

  「哦。」妻子正找他,他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只淡淡地應了一聲,仍佇立原地,沒有回去的意思。

  「我看蘇嬪娘娘自打從南方回來以後,面色紅潤了許多,想必這些日子,她和公子一定很恩愛吧?」橘衣試探道--替翩翩試探。

  「恩愛?」他不動聲色地笑了笑,「我跟她……也算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大概,天底下的夫妻都是如此吧。」

  「唉,不知道我們九公主嫁了人之後是什麼樣子。」橘衣突如其來地道。

  像是被猛地擲中心口,玄熠竟一時間回答不上來。

  「難道你不想知道嗎?」閃亮的眼睛換了鄭重神色,直直地盯著他,「--表哥!」

  「妳、妳叫我什麼?」他身子一震。

  「表哥呀。」橘衣上前一步,「聽說你的母親是我故去的姨媽,所以我應該稱公子你表哥,對吧?」

  「妳……妳知道了?」他聲音放低。

  「剛剛從我娘那知道的。」她聳聳肩,「說真的,聽到此事,我真嚇了一跳。」

  「妳到底知道了多少?」不愧是玄熠,很快便恢復了鎮定,他語氣凝重地問。

  「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那……妳有沒有把這些事告訴、告訴她?」雖然力保鎮定,但仍透著一絲緊張。

  「告訴九公主?」橘衣輕笑搖頭,「我又不傻子,告訴她就等於告訴了皇上,這種殺頭的事,我怎麼敢亂說?」

  她當然是在撒謊--翩翩讓她撒的謊。至於為什麼要她撒這個謊,翩翩卻沒有說明,她也懶得問。

  「那就好。」他舒了一口氣。

  這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但他希望她真的可以一生一世都不知道這個秘密,這樣,她就可以繼續過她無憂無慮的生活,不必攪進宮廷的紛爭。

  當初,拚盡最後的意志將她拒之門外,就是為了這個吧?

  如果她嫁給他,勢必會陷入兩難的局面中--幫他,還是幫她的父親?這大概是天底下的女孩子都難以作出的選擇。

  他不要她為了自己弄得遍體鱗傷,他恨不得找一隻不存在的水晶匣子把她裝起來,保持著她無瑕的快樂,把她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送到一個可以真正疼惜她、愛護她的如意郎君身旁,讓他永遠不要憂心。

  這對於他們倆來說,是最好最好的結局了。

  「表哥,」橘衣打斷了他的沉思,「我可以這樣叫你嗎?當然了,我不會當著別人的面這樣叫的。」

  玄熠點了點頭。

  「表哥……」她似有些猶豫,咬了咬唇。

  「有什麼話就儘管說吧,反正到了這個時候,凡事我都不會瞞著姨媽和妳的。」他頓了一頓,低沉地說:「妳們是這世上我惟一的親人了。」

  「欸,這話不對呀,宮裡就有許多你的親人--論起血緣來,比我們還要親暱。二個叔父,無數嬸嬸,還有一大堆堂兄妹,怎麼不親暱?

  「我從來沒有把他們當成我的親人。」一憶起往昔的仇恨,狠絕的話語就衝口而出。

  「皇上畢竟養育你多年……況且,還有九公主呢,你不認別人,也該認她這個堂妹吧?」

  「她也不是我的妹妹。」從來不承認她與自己有血緣,恨這種血緣,因為,這充滿罪惡的血緣是一道屏障,活生生把他倆隔開了。

  「這麼說表哥你是鐵了心要起事了?」橘衣的眼中晃過一絲焦急,「你就不能……不能看在翩翩的份上,放棄報仇嗎?」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痛苦地抽搐了一下。

  「或許現在收弓還來得及呢?」拚盡最後一絲希望,她極力勸阻,「你沒有帶一兵一卒回宮,皇上就算真的想辦你,也找不到證據……」

  「現在不是他想不想辦我的問題,是我非要動他!」

  「可現在你身在皇宮,周圍都是皇上的人,就像虎豹困在籠中,萬一有所閃失……」

  「事到如今,就算失敗,就算身首異處,我也要試一試。」

  「為什麼?」橘衣跺了跺腳,「我娘到底跟你說了些什麼,讓你如此堅決?難道你就不能替九公主想一想嗎?如果你跟她的父親對峙,她會有多傷心啊!萬一你舉事不成,遭遇不測,我看她也活不成了!」

  玄熠澀澀一笑,並不答話。

  其實莊夫人哪有這般能耐,三百兩語就能讓他謀反?

  一切,只是他自己的本意而已--為了報父仇,也為了……自己的野心。

  他承認,年少氣盛的他,的確不甘心只做一個凡夫俗子,不甘心整天在宮裡處理一些太監做的雜務,不甘心被人嘲笑看輕,他自認才學不在任何人之下,憑什麼其它皇子就算再無大腦也可以進議政院,而他只能孤獨地徘徊在深宮之中?

  況且這皇位本就該屬於他,憑什麼要白白看著殺父仇人坐在上邊被萬世稱為「明君」?

  他已經一忍再忍了,從小到大都盡量讓自己不去跟別人爭搶什麼,總是一副從容平和的模樣,他每月靜心禮佛,希望佛祖能化解他心中的不平與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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