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梗住,忽然說不下去了。
「以為什麼?」玄熠逗她。
「我們兩人長得這麼像,我曾經以為……你是父皇的私生子,而你躲著我,只是因為知道了我是你的親妹妹。」
「胡思亂想的小傻瓜!」他哈哈笑,刮了刮她的鼻子。
「難道你從來不覺得奇怪嗎?我們長得這樣像,比親生兄妹還像!你難道從來沒有過一點疑問?」
「小時候,我不敢胡思亂想,妳是至高無上的公主,我只是一個鄉野間的孤兒。等到長大了,敢於胡思亂想的時候,莊夫人就把一切告訴了我,我真的從來都沒有過妳這樣荒唐的想法。」他笑得摀住了肚子。
「你之前一直不肯接受我,害我以為你從來沒有喜歡過我。」她莞爾地盯著他,「說吧,該怎麼罰你?」
「那邊的葦草很豐茂。」他曖昧地使了一個眼色,在她耳邊悄悄說:「待會兒我們去划船,劃到葦草叢中去,不讓隨從找到我們……到時候,就任妳罰我。」
她知道他意有所指,不由得紅了臉,把頭扭過一側,不看引她心跳的俊顏。
這時,一群白鶴掠過湖面,振動著巨大的翅子,彷彿一串鑲在水雲之間的珍珠,劃向天邊……
翩翩睜大眼睛看著牠們,癡癡地呢喃道:「好漂亮,我下輩子也要當一隻仙鶴,再也不管塵世中的煩心事,整天遨遊高空,無憂無慮的……」
「那我就當一隻養鶴的人,整天守在這千鳥湖畔,等待妳歸來。」玄熠握著她的手道。
她凝著他深邃的眸子,看了很久很久,彷彿怎麼也看不夠。
「熠,妳打算把我的家人送到哪裡去呢?」她不再說笑,換了嚴肅神情道:「答應我,不要送他們到太苦的地方,好嗎?他們從小養尊處優,把他們流放到太苦的地方……等於殺了他們。」
「讓他們去江陵,妳說好嗎?」玄熠答。
「江陵?」翩翩點了點頭。
江陵雖然不是南桓國最富饒的地方,但也算一個魚米之鄉,氣候和暖,無論誰到了那裡,都會適應的。
他能夠如此對待南桓帝,對待那些從小欺負他的皇子公主,也算仁至義盡了。
「那麼妳呢?」玄熠忽然問,「妳打算怎麼對待我?」
「我?」翩翩一怔,「為什麼這麼問?」
他微動著嘴唇,似乎想問她些什麼,但最終還是忍住了,只微微一笑。
「沒什麼,走,我們去划船。」
那日,他知道她去了天牢,那日,有密探告訴他,南桓帝要她殺了他。
他只是想問,她究竟會如何對待他……畢竟,他倆還有長長的幾十年要攜手相伴,他不希望南桓帝的話在她心中留下陰影。
然而她既然不願意提起此事,他也不想破壞現在和睦的氣氛。
等到她想說的時候,再說吧。
第九章
春天到了,春暖花開。
天牢中的諸人順著春江水,被送到了江陵。
翩翩沒有去與他們道別,這段日子,她足不出戶,從晨曦到日暮,她都待在房中做一件事--畫畫。
從小不學無術,琴棋書畫無一精通,如今,竟可以靜下心畫畫,而且,還畫得不錯,連她自己都感到驚奇。
「公主。」橘衣邁進屋子,在一旁瞧了老半天,拍手讚道:「妳真神了,明兒也給我畫一張,好嗎?」
「那不行,」翩翩淡笑著搖頭,「我只給我自己畫。」
她每日都對著鏡子,描下自己的一顰一笑,期望能繪出一幅最逼真的。但宣紙撕了一張又一張,總不能令自己滿意。
「公主呀,恕我多嘴,妳為什麼忽然想起要畫畫了呢?」橘衣問。
「因為……我想為自己留下點什麼。」她曖昧不明的答,弄得橘衣莫名其妙。
「對了!」她隨後往桌上一指,「前兒個攝政王替我打了一頂鳳冠,妳替我收起來。」
雖說是一頂為王妃打製的鳳冠,卻儼然是皇后佩戴的氣派,單單上面的夜明珠便罕見之極--五百多顆珠子,除了鳳嘴上銜著那粒最大的,其餘顆顆圓潤相似,大小分毫不差。
橘衣點了點頭,將鳳冠鎖入櫃中,忽然想起了什麼,回眸道:「哦,對了,公主,門外有人想見妳。」
「是誰呀?」
「是……」她支支吾吾,「我想著,妳大概不願意見她,所以就沒讓她跟我一塊進來。」
「到底是誰?」
「蘇姬娘娘。」
「她?」翩翩一愣,「她怎麼忽然想起來見我了?」
自從玄熠娶了自己之後,她便與蘇姬井水不犯河水,除了在公開的場合碰碰面,點頭一笑之外,私底下從不來往。
這會兒,對方竟主動前來見她?好詭異的事……
「蘇姬娘娘捧著一籃子鮮果,說是來向妳請安的。」橘衣凝著眉,「我也奇怪呢,她怎麼忽然如此熱情了?」
「請她進來吧。」翩翩鎮定精神,吩咐道。
橘衣聽令去了,不一會兒,就見蘇姬掀起簾子出現在她眼前。
憶起第一次見到這個女人時,只覺得她像開得正艷的荷花,清麗逼人,雖然成親的時候被蠍子咬中憔悴了一陣,但之後又恢復了紅潤漂亮的臉蛋,
可現在,她削瘦而蒼白,像縷幽魂般飄浮到她面前。
翩翩心中一驚,努力笑道:「蘇姬姊姊來了,快請坐吧。」
「公主太客氣了。」蘇姬欠了欠身,並不坐下,「論妻妾的次序,我應該稱妳為『姊姊』才對。」
「呵,誰做姊姊,誰當妹妹,有什麼關係?只要我們和睦便好。」
「公主說得是。」蘇姬捧過果盤,「昨兒個我母親進宮來看我,從鄉下摘了些果子來,我想著公主妳一定喜歡嘗個新鮮,便斗膽帶來了。」
「現在剛剛開春,咱們南桓國雖然富饒,可春天能見到如此新鮮的果子還算希罕的事呢,我自然是喜歡的。」
這果子,自然不是從什麼鄉下摘來的,說不定是花重金從氣候溫暖的他國買來的。這份人情,她怎麼可以不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