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奶奶,我看您就別喝這藥了吧,越喝越吐,連吃進肚子裡的東西都吐光了,還不如不喝。」芢兒勸道。
「不行!」苗春執大聲地拒絕她的好意,「碗給我,我要喝。」
她偏頭瞥了芢兒一眼,猜想著當芢兒知道她其實是個西貝貨時,還會不會待她這麼親切?
她真是越想越難過呀!
「啊?少奶奶,您還要喝呀?」雖然不忍,但她如此堅持,芢兒也只好聽話地將藥碗遞給苗春執。
她揮揮手要芢兒退下,於是芢兒福身後離開。
苗春執思忖著,那個將她帶到這豪宅大院,又要她喝這湯藥的人,究竟有什麼意圖?
她越是勉強自己喝下湯藥,就越是嘔得肚裡半滴不存,而腦子卻越來越清楚,她的記憶像倒退著走似的,一幕幕地回到她的腦海中歸位。
她記起了有關於自己的所有事情,她根本不是個該住在豪宅大院裡的少奶奶,更何況她還未出嫁呢,怎會是芢兒嘴裡喚的少奶奶呢?說什麼她已到過祠堂向魏家列祖列宗焚香磕了頭,恐怕都是胡扯的吧?
那個謊稱是她夫婿的好看男人--都什麼時候了,竟然還注意那男人好不好看?她啐了自己一口。那男人就像是有著兩張瞼,一張溫柔和藹,一張冰冷淡漠。她越想越覺得奇怪,也越想越心驚。
她也還記得,那個人的眼瞳有著她從未見過的黑,黑得教人看著、看著,就好像要把人吸進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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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嘔嘔--」
魏兢雙臂抱胸,面無表情地看著苗春執不停地抱著臉盆嘔吐,打算待她停歇之後聽她解釋。
「你就相信我吧!」
抓著手巾拭拭眼淚,擦擦嘴,苗春執小臉上滿是苦澀,「不是我不肯喝,而是這幾天以來,我一喝這種不知怎麼回事竟然越來越臭的藥,馬上就會吐光……嘔」
房裡的大小花瓶、茶壺、茶杯全被她吐滿了,但她仍不停地吐著,害她邊吐還得邊用眼角餘光找尋可用的容器。
她吐得嘴澀喉嚨干,腸肚打結似的疼痛著,但這些仍比不上魏兢看著她時的冷冽目光來得令人害怕,她好怕他又會動手想殺她。
「絕不是我不聽你的話,我不敢的。」苗春執態度誠懇地解釋著。
她隱約記得表情溫和時的魏兢,他那時的模樣說有多和藹可親就有多和藹可親,熱熱暖暖的感覺深印在她心房上,但現在,他卻像個冰人似的,凍得她直從腳底發起陣陣哆嗦。
即使如此,她仍難忘他對她曾有過的溫柔……
魏兢瞥一眼她幾天內迅速消瘦的身子,再看她凹陷得眼珠子像即將掉出眼眶的小臉,他回想起南隅村年輕村長對他說明過傻子藥特殊的作用及藥性,覺得自己的確無法不相信她的話。
「既然如此,留下你對我來說似乎已無作用……」魏兢話說得很慢,卻一字一句地更顯深沉。
魏兢冷淡的表情,讓苗春執以為他正在腦海裡計畫著將她毀屍滅跡的地點。
「不、不,有用、有用!我會乖乖聽話,你要我做什麼我都肯做,」苗春執慌張地求著。
天哪!這是哪兒飛來的橫禍呀?
她一直以為自己會一輩子待在南隅村,夏日績苧麻,冬季紡棉花,過兩年,村裡的小伙子就會來向她哥哥提親,然後她會和村裡的其它姑娘一樣嫁人生子,繼續夏日績苧麻,冬季紡棉花過完一生。
但這會兒怎麼天地都變了?她連怎麼來到這金籠子似的大宅都還弄不清楚,就要讓人活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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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魏兢淡淡地問,表情莫測高深,讓人看不出他真正的意思。
「是是是。」苗春執連忙點頭。
她略一思索後,開口道:「那我問你。」
「好,你請說。」他的話對苗春執而言,不啻是出現一線生存的曙光。她像個好孩子似的,雙手擺在膝上端正的坐好。
「你的名字是?」他問話時的語氣輕輕的,一副不經意的模樣。
「苗春執。」她回答得直截了當。
「錯了。」
「啊?錯了?」苗春執大吃一驚,不過是問她的名字,又不是問什麼艱深的問題,她怎麼可能會答錯呢?
太笨、不靈巧的人,不能為他所用,所以,他漆黑的雙瞳浮現猶豫的神情。
「董淓絢!」察覺到魏兢的眼神,苗春執立刻心領神會,「我的名字是董淓絢。」
「嗯。」魏兢點點頭,又問:「你的夫婿是?」
「你。」掌握住了要領;她已知道什麼樣的答案才是他想聽到的,「魏兢。」
奇妙地,他發覺自己喜歡聽她這ど說。
露出些許滿意的表情,他接著問:「你是哪裡人?」
苗春執怔住了,「啊?我不知道……」
望見他的瞳眸顏色又開始變深,她連忙在他開口之前搶先解釋,「你先別生氣,我會不知道,是因為你還沒告訴我『她』是哪裡人呀!」
「嗯,這倒也是。」他點點頭,便換個方向問:「掉進河裡那件事,你還記得多少?」
他本想告訴她,其實她並不需要那ど緊張,但是,她慌張的樣子看起來挺有趣的,所以他也就不打算說了。
「掉進河裡那件事……那件事……」苗春執遲疑著不敢回答,因為她正在心中斟酌著什麼樣的答案才不會觸怒他。她偷偷地瞅了他一眼,又趕緊在他發現之前調開視線。
「說吧。」魏兢的音量仍是輕輕的,但語氣中帶著點命令的意味。
他知道她不停地偷瞄他。
苗春執只好開始回答,「呃,其實那天我不是掉進河裡,而是我自己跳進河裡去的。」
他以眼神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我那天手裡抱著紡好的紗,出了村子沒多久,就順著河旁的路走往市集的方向,好換取更多的棉花回家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