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告訴鳳華自己真正的身世,一個也許會嚇壞她的事實。
「我一直都沒有機會問你,這兒你還住得慣嗎?畢竟這裡比不上將軍府來得豪華。幸好前些天,我讓榮兒回你娘家帶了一車你日常用的東西過來。」
鳳華雙眉微皺,不解他為什麼這樣問。這問題的答案他早該知道的,不是嗎?
「淮……」成親後方淮堅持鳳華這樣叫他。「我既然嫁給你,就不再眷戀從前。我連豪華宏偉的皇宮都不在乎了,更別說從來就算不上豪華的娘家!」 .
方淮臉容平靜,凝視了她許久,嘴角忽然彎起一抹意味深長的苦笑。
「假如我是個有爵位的男人,甚至是個親王、阿哥的話,那有多好?至少不會委屈了你。」
鳳華被剛嚥下一半的糕點嗆到,差點兒喘不過氣來,順了順氣才慌忙說道:「你在胡說什麼?無論你是什麼身份,你都是我的相公,我愛你,你千萬別這樣想啊!」
她從不知道方淮這麼清高自許的人,居然也有感歎自己地位不夠顯赫的時候!
他愣了一下,隨即露出感動的神色,連連說道:「好了,你別慌,我只不過是隨便說說罷了!」
「我還真怕是不是我害了你,讓你這樣想。」鳳華歎了口氣,說道:「人事變化莫測、無跡可循,每天都是新的開始。能夠安穩生活已經是萬幸了。所以能夠擁有現在,我已經很滿足。你不要再為身份這問題煩惱了好不好?」
他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心有感觸道:「沒錯,人事變化莫測,尤其是帝王家,風雲變幻之快只在眨眼間。」
「是呀!」她忍不住偎進他懷中。
「既然我是什麼身份你都不介意,假如我要告訴你我的出身、我的過去,你可願意聽?」
「當然願意,你快告訴我!」他溫柔得近乎纏綿的聲音,又使她迷醉了。
「答應我,聽了不要嚇壞才好。」
她高興地點點頭。「別賣關子了,快告訴我嘛!」
「我其實是康熙爺和佟皇后的兒子,惟經是我子侄,當今聖上是我四哥……」
這一天,方淮把越聽越震驚的鳳華摟在懷裡,傾訴他不凡的身世。
她邊聽邊覺驚訝,心情忽高忽低,才發現自家的相公,原來是這樣尊貴!
老天,她鳳華的相公,竟是這樣了不起人物?她……有眼不識泰山,真是失禮極了!
她永遠不會忘記這天,兩人分享生活點滴,溫馨而親暱的氣氛,足以令她在往後的日子裡細細回味。
偏殿內,雍正從秘密奏摺中抬頭,臉上一片盛怒。
他站起來,房中的另一人——年羹堯,看不清雍正的表情,卻從其聲音中感覺到他的驚怒。
「此事非同小可,並不是說說就算。三皇兄他究竟有沒有真憑實證?若有人捏造是非,我定要他人頭不保!」
年羹堯面有難色,但仍上前一步。
「事關重大,奴才絕不敢有任何錯認。當年的接生婆、奶娘、御醫,甚至是侍衛,能作證的全都問了,確真有此事。」
為什麼三王爺要告密,他尚且不知,但方淮是皇子之事,卻是鐵一般的事實,就算三王爺揭穿了,也無罪過。
但這一牽連下來,恐怕不只是讓方淮認祖歸宗那麼簡單,而是引發更加複雜的宮廷鬥爭!
「皇阿瑪,您的心思,真是無人能測啊!」
雍正眼中有令人難以理解的悵然,一路回想方淮的事,亦越來越確定這件事的可信性。
真是萬萬沒有想到,那個他正想精心栽培、全心信任的方淮;居然會是自己的親弟!可是,難道就要因為方淮是皇子,他這一番心血便要白費,要承認自己識人不清?
當發現方淮是他的弟弟後,雍正不但沒有歡喜,反而更加猜疑他對自己的忠誠究竟有多少。
方淮明知道自己是皇裔,為什麼來北京、進了紫禁城,甚至為大學士後,不親自告訴他,反而要隱瞞?
他究竟是怕無人相信他真正的身世,會遭到治罪;還是想暗地裡和叛黨勾結;或是想學老八他們一樣,意圖謀反,自立為帝?
方淮,究竟會選擇哪一條路?
雍正私心希望方淮屬於第一種。方淮在選秀之日前,曾多次推辭封官之事,那種兩袖清風、現名利為糞土的氣魄應該不是假的。
即使後來他因為要保住鳳華,而接受大學士之職,他亦沒有加官晉爵後的欣喜若狂,反而露出點點無奈和疲憊。
至於鳳華更是可疑!
什麼中蠱、被下咒,哪有這麼湊巧全都發生在她身上?她是老八他們那黨的也罷,是三皇兄故意向他示威的工具也罷,全都是對他的威脅!
現在這女人更迷惑方淮,讓方淮為她破例,願意做官,實在難保日後她會不會慫恿方淮謀反!
這女人,留不得!
「皇上,那麼這件事應該……」
年羹堯謹慎地問。
「朕再考慮一下,退下吧!」
年羹堯怔了一下,不敢多言便告退。
雍正端起熱茶猛喝一口,細細整理頭腦中紛亂的思緒。
他該怎樣應付這個突然冒出的皇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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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夜深,方淮一身正式官服,被太監密召到養心殿御書房,準備覲見皇上。
獨自站在這個空蕩的堂中,方淮內心隱隱揣惴不安。他從沒料到自己會在這個時間被皇上欽召,不知發生什麼事了?
書房裡,昏黃的燭光將甫來到的雍正身影,拖出一道長長的影子。他負手看著伏跪在地請安的方淮,久久不語。
方淮低著頭,亦不出聲,屏息以待。
寂夜裡,沉默的不安像空氣一樣飄散在御書房中,詭異且陰冷。
「朕以為你今天一直留在宮中,才在這時候召見,沒想到剛才小太監告訴朕,說你是專程從府上趕來。」
「皇上召見臣,臣必定趕來覲見,以免耽誤政事。」
「莫非除了政事,咱們就無別的事可以談?」雍正看了方淮一眼。「起來吧,不必這樣誠惶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