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文靜靜的坐了下來,眼光無法再從她臉上移開。
「你一點也沒有變。」慕文先開了口。
「你也是。」心瑤覺得腦袋一片空白。
慕文的突然出現使她手足失措,而在內心深處那份深埋的感情,似乎在掙扎著將泛襤開來。
他穿著輕便,一條牛仔褲、一件襯衫,雖然簡單,雖然一張臉略顯蒼白、消瘦,但他雙眸閃爍著光芒,仍可讓人感覺到一股無形魅力的存在。
「你怎麼會在這裡?我以為你在美國。」他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不能適應那裡的氣候嗎?」
他的眼裡依舊閃著關懷。
「還好。」她想擠個笑容,就是擠不出來,「人是念舊的動物,總是會思念自己的親人、朋友,我當然也不例外,所以,我就回來了。」
「朋友?」他問:「也包括我嗎?」他迫切地想知道她的狀況。
「嗯!」她輕輕的應著:「當然包括你。」她努力的控制著不流露出一絲感情。
「那麼……你還有些想我?你懷念我,是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她望著他,眼眶逐漸泛起水霧,在發現他的臉龐竟然綻放著希望的光彩時,心中更是掠過一陣痛楚。
「心瑤……」他深切的喚了一聲,雙手伸過桌面,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他對你好嗎?」
「誰?」她腦筋一時轉不過來,不知道他指的是誰。
「當然是你那位青梅竹馬。」
「哦……噢!」她會意過來,慌亂的強調著:「很好呀!他很好。」
「是嗎?」他更握緊了她的手,深邃的雙眼,如兩盞燃燒的燈光,「那麼……你幸福嗎?」
她瞅著他,眼眶始終沒有幹過。
「慕文,現在說這些,似乎都已經無濟於事,不是嗎?」
「是無濟於事。」他聲音略帶沙啞地說:「但,知道你是幸福的、是快樂的,我會比較安心。」
「你……你都不恨我嗎?」她喃喃地問,眼眶更濕了。
「我從來沒有恨過你。」他的聲音輕柔。
「那麼……我們還是朋友吧?」
「當然。」他的眼光溫柔而細膩,「我一直希望我們仍像好朋友一樣。」
她嚥了口口水,勉強地擠出個笑容。
她的笑容裡卻有著濃濃的苦澀,「希望你盡快遇到一位讓你心儀的女孩。」
「我的心早已給了人,如今我是個無心的人,想要尋回那顆心,談何容易。」他聲音低沉,隱含著傷痛。
心瑤望著他,在眼眶中打轉許久的淚水,終於順著臉頰滾落而下。
「對不起,心瑤。」他緊握了她一下,「不應該對你說這些的。」
心瑤試著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是慕文仍緊握著她不放。
他的目光緊緊地注視著她,兩人沉默的對視著,好半晌,他才放開了手,忽然笑了。
「你還記得嗎?」他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記得什麼?」她困惑的問。
「還記得在雨軒的梅園裡,我第一次為你畫的那幅畫嗎?」他凝視著她說:「那天,一陣雷雨剛過,天空終於放晴,陽光透過樹隙,在你的頭髮上閃亮著,你張開雙臂、微仰著頭,整個人就像幅畫一樣美,匆促間,我完成了一張素描,你還記得嗎?」
「我記得。」她低低地說:「我永遠都記得。」
「後來,我將它上了色,成了一幅完整的作品。」他笑著說:「不過我不打算讓它成為商品,只是暫時存放在藝舲,在我去法國的期間,小林一直替我收藏著。我跟你說這些,是因為我想將那幅畫送給你,希望你收下。」
心瑤剎那間呆住了!
原來那幅畫是非賣品!
原來他不知道那幅畫已經不在藝舲!
是呀!他才剛剛回國,可能還沒見著小林。
但……既然是非賣品,小林又為何私下將那幅畫送給她呢?她想著想著,開始有些明白了。
慕文張著黑又深的雙眸,直盯著她。「怎麼?你不方便接受嗎?」
她倏地抬起頭來,慌亂地說道:「沒有!謝……謝謝你。」
「嗯。」他欣然一笑,「那麼,我現在就開車去藝舲,把畫拿過來,大約要二十分鐘,你在這兒等我!」
說罷,他站起身,轉頭就離開。
她臉色轉成蒼白,目送慕文消失在門口,半晌,才機械式地站了起來,拿起皮包,邁開蹣跚的步履,神志飄匆地離開速食店。
第10章
何慕文開著車,直奔藝舲。
進入藝舲,小林正為著畫展而忙碌著。
小林對慕文的畫有一種特別的偏愛,對這次畫展,他的信心與興致,似乎比誰都還要高,他跑進跑出的招待記者,張羅一切,就好像是他自己的畫展似的。
忙著佈置的小林一看到慕文,立即開心地迎了上來。
「哈!你總算來了!有幾個細節問題,正等著你來解決。」
「籌備畫展,你是駕輕就熟,我完全信任你的處理方式。」
「不!」小林認真的說:「有幾張畫該掛在哪裡,得要你這位主人提供點意見。最裡面這一部分已經佈置好,你先看看有哪裡需要修改、看看有哪張畫掛高或掛低了。」
兩人並肩朝大廳走去,小林一一打亮探照燈,長廊立即浮現一片清幽,柔和的氣氛。
慕文望著掛在牆上的一幅幅自己的畫,突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在探照燈下看自己的作品,讓我對畫展毫無信心。」慕文坦白的說出內心的感覺。
「不,你錯了。」小林搖搖頭,「這兩天我整理你的畫,發覺經過這幾年的探索,你的畫更添了一股新鮮感、無論形式、色彩、線條都富於變化,更難得的是,你在畫中融入了詩與音樂,這種精神畫的作品,在國內還是少見的!抓住自己的風格,你會成為傑出的油畫家。」
「哈哈哈……」何慕文笑了起來,笑得開心、笑得灑脫,「我發覺你實在很有鼓舞人的口才,小林,你是真正瞭解我的畫的人,我非常想要跟你做一番長談,但今天有點事不能久留,我是來拿我出國前,寄放在這兒的那幅畫的,在儲藏室嗎?」慕文說著,就朝儲藏室走去,「我自己去找,你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