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捉弄人的貝多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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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頁

 

  林永傑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我現在知道自己當初的想法太自私了啦!婚姻不可兒戲,不能夠有利時就在一起,否則就分開。如今,我想經營一段經得起風雨的婚姻。」

  霎時,雷因有一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他的心好痛。

  「你想清楚了沒?婚姻並不是那麼美好的東西,緊隨快樂而來的是數之不盡的責任與義務,你真的有辦法承受這一切?」

  「我不敢保證。」

  「那你還說什麼要娶芝茵的渾話?」

  「但教我要努力學習承擔責任的,不正是雷先生你嗎?」林永傑用力拍著胸口。「我真的很有心想去學。」

  雷因一陣暈眩。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林少爺……」他笑得像嘴裡被塞進大把黃連。「那個……結婚的事並不急,或許……你可以再多考慮些時候……」

  林永傑面露狐疑之色。「雷先生,你……是不是不希望我跟芝茵結婚?」

  雷因一時啞口無言。他不希望水芝茵與林永傑結婚嗎?廢話,誰想看到心上人嫁作人婦,新郎卻不是自己?

  而且,林永傑也不是什麼好對象,誰知道他會不會善待水芝茵?

  但……轉念一想,林永傑這幾日已算成長許多了。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壞人,不過養尊處優慣了,缺少為人著想的心和足以承擔家庭責任的肩膀。

  只要稍加磨練,他很快便能改掉陋習。

  脫胎換骨後的林永傑,應該會懂得珍惜水芝茵。雷因知道,他應該祝福他們才是。

  然而——

  他還是想跳腳、想大罵、想把水芝茵搶過來……他……唉!他終究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

  「雷先生?」林永傑追問。「你真的反對我與芝茵結婚?」他一直以為雷因把他困在這裡,就是為了逼他娶水芝茵,怎麼事情好像越走越奇怪了?

  雷因臉頰不自然地扭了幾下,還是控制不住暴吼出聲。「當然反對啦!」

  「為什麼?」

  「因為我……」

  啪!可憐的雷因,首次心情大剖析就被周姨狠狠一記巴掌搗飛上九重天,再不復見。

  「噢!」雷因抱著腦袋,吃痛地彎下腰去。「誰打我?」

  「雷先生,你還好吧?」林永傑一面扶雷因,一面給了答案。「周姨,你好端端地幹麼打人?」

  「不好意思,林少爺,因為你們談得太入迷了,都沒聽到我的聲音,我才不得不用一種比較驚人的方式叫人。」周姨皮笑肉不笑的。

  一巴掌打得人眼冒金星,也的確夠驚人了。林永傑同情地望了雷因一眼,問道:「不曉得周姨叫我們有什麼事?」

  「我是來請林少爺聽電話的,林老夫人有急事找你。」周姨說。

  「媽媽向來很少出佛堂的,怎麼會打電話來這裡找我?我去看看。」林永傑三步並作兩步跑回客房接電話。

  待林永傑一走,周姨抬腳又踢了雷因一記。「你竟敢破壞小姐的婚事?」

  「之前你不是也鼓勵我追芝茵?」雷因好冤枉。

  「之前是因為林少爺有意拒婚,我想沒魚蝦也好,才贊成你跟小姐在一起,但現在林少爺又肯娶小姐了,你就不准再破壞。」周姨翻臉比翻書還快。

  「哪有這種事?」雷因大叫。

  「怎麼沒有?而且小姐本來就此較喜歡林少爺,他們才是天生一對,你敢再破壞,我一定告訴老爺。」周姨氣沖沖地又準備去告狀了。

  這一回,雷因完全無言以對,因為連他自己都很唾棄自己卑劣的行為。

  強搶一個對自己無心的女人,到底有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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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因一直知道水家很富裕,如果沒有錢,不可能為了女兒傷後療養,還特地在山中買間別墅,再雇一堆人照顧她。

  只是在今天以前,他沒這樣真切地感受到金錢的萬能……

  「這台鋼琴你從哪兒弄來的?」如果他沒有記錯,這應該是九年前他被稱為二十一世紀的貝多芬,巡迴世界演奏時的樂器。

  那時候,他年輕英俊、聲譽正隆,夜夜周旋在豪門夜宴中,身邊徘徊不去的是各國名門閨秀。

  他們讚他是天才,說他是百年難得一見的音樂奇葩。

  而他也深陷其中,眼裡、心底除了鋼琴外,再無其它。

  他孤高不群,覺得那些不懂音樂的人都是笨蛋。

  後來有人說他冷傲,總是遠遠地圍在他身邊,不敢靠近一步。

  可是他們也從來沒有遠離他,因為人們總以為,天才就該特立獨行。

  他被捧得高高的,彷彿與天上的神祇並齊,直到……

  那一天,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他在美國,放眼望去,到處都飄著瑞雪,整個世界被染成白色。

  家家戶戶都在唱讚美詩,盛讚主的恩德。

  那些歌唱得五音不全,雷因不懂,沒有相稱的好歌喉,為什麼要糟蹋好音樂?這根本不叫讚美,而是褻瀆。

  那時他才二十歲,已經走到人生最高峰,從未遇過挫折;這樣的他是不懂得替人著想的。

  而他也以為自己會一直這樣高高在上,直到那一刻,一個急著回家陪孩子過平安夜的父親,開車撞上他……

  那本來應該是場小車禍,如果路面沒有結冰、如果他沒有專心罵著那些侮辱聖歌的人、如果他稍微有些警戒心的話……

  然而,千金難買早知道。所以他不僅被撞飛出去,更弄折了一雙手。

  一個失去雙手的音樂家,再也沒有價值了,往常圍繞在他身邊的人一個接著一個離去,最後,他變成孤單一人。

  他沒有朋友,唯一懂他、而他也願意接受的,只有音樂。

  可是在他最痛苦的時候,它也是最先離棄他的。

  他一無所有了,從天堂狠狠墜落地獄。

  然後,他開始藉助酒精麻痺神經……

  「唔!」他痛苦地搗住腦袋。

  從二十歲到二十一歲,有整整一年的時間他的記憶非常紊亂,每次他想回顧,頭就會痛得好像有千百個小人手持鋤頭在裡面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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