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醫生告訴他,那是一種人體的自我保護,對於過於悲慟的事情,在心裡還無法承受的時候,身體就會自動將它掩埋,而原因只有一個——為了活下去。
總之,當他再度清醒時,已是次年的聖誕節。那年,天氣好冷,紐約整整下了一個星期的大雪。
他和一堆流浪漢縮在地鐵站,沒有一個人認出他來,僅僅一年的時間,他白了發,面容滄桑,再不復之前的意氣昂揚。
然後,不知是被何物所觸動,他猛然回神,發現身邊躺了四、五具屍體,都是被凍死的。他不知道為什麼,在那麼惡劣的環境中,他兩天兩夜沒吃東西,又感冒發燒,居然還能活下來!
也許還不到他死的時候吧!突然,他有這樣的念頭。
於是,他回到住處,賣掉所有會讓他回憶起過去的東西,孑然一身地遠赴德國,開始一段新的人生旅程。
日子過得渾渾噩噩,不過也總算活下來了。
然,猛地回神,二十九歲的他竟已被稱為中年大叔。這是他至今不解的事,他有這樣老嗎?
記得當年,他也曾是眾家少女心中的白馬王子呢!
雖然他不曾為她們之中任何一個人心動過……好吧!他承認,他覺得那些只會尖叫的女人很蠢。
可現在想想,當年是年輕不懂事,現在則成為被唾棄的怪叔叔,以至他保持清白到二十九歲,會不會太遜了?
思緒越走,越偏往奇怪的方向。
他的表情乍憂還喜,水芝茵就這樣看著他半個小時,發現他唇角的弧度越抖越劇烈,點點疑雲漸浮心頭。
「你這傢伙,到底想到哪裡去了?」她冷眼瞪著他,頗有風雨欲來的架勢。
他沒發覺,逕自陷入沉思,懵懵懂懂地道:「記得有一回,我半夜一時興起想練琴,走到琴室一看,管家正跟他的女朋友在鋼琴上做愛做的事,氣得我幾乎當場拿刀砍人。」
她瞄了鋼琴一眼、又瞄了他一眼,眸底開始爆出火花。「然後呢?」
「現在想想,真不知道我當年怎麼能只專注於神聖的樂器被輕慢一事,完全不會想歪?」
「那代表你那時候純真無邪。」
「我倒覺得是太蠢了,什麼好事都沒嘗過,萬一就那樣掛了,豈不可惜?」這幾年他真的變了很多,完全不像當年那個孤高冷傲的音樂天才。
唉,殘酷的歲月終是讓王子變成好色的中年大叔了。
「雷因——」想都不必想,水芝茵捉起手邊的抱枕丟過去。
「哇!」雷因幻想過了頭,一時沒防備,給打得腦袋一歪。「你幹什麼?」
「教訓一個大色狼。」二話不說,繼續丟抱枕。
「想想也犯法?」他東移西閃。
「是不犯法,不過犯我的忌諱。」她拚命丟。抱枕丟完就丟面紙、毛毯、枕頭……可不管怎麼丟,她都沒想到要去動旁邊的花瓶、電話。
換作過去,她恐怕連椅子都砸過來了。
可如今,無論她如何火,總還是惦著他的生命安全。
這算不算是種進步?雷因恍惚地想著,頓時感到心情一片明朗。
這樣的日子其實也不錯,不是嗎?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大戰過後,雷因收拾妥房間,端來熱水,準備為水芝茵按摩。
「傑哥呢?你不是要訓練他?」她其實不大想讓雷因按摩,不是討厭,而是,她越來越在乎他的一舉一動。
當他的手像彈奏樂器似地在她的腿上活動時,她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呼,恨不得那時光能持續到天長地久。
他擰毛巾的手一頓。「芝茵,你……很喜歡林少爺?」問話的同時,他的視線一直在閃避她。
「為什麼這樣問?」
要告訴她,林永傑終於決定娶她了嗎?還是說,直接表白,請她做個選擇?
其實根本不必想,雷因也知自己必敗無疑;沒有外貌、沒有金錢、沒有家世,他拿什麼跟林永傑拚?
「沒有,隨口說說而已。」他還是退縮了。「林老夫人突然打電話過來,林少爺去接電話了,所以今天由我來為你按摩。還是你寧可要等林少爺?」
她的心裡是寧願要林永傑,至少,林永傑不會讓她心慌意亂。
可雷因沮喪的表情讓她說不出口,她終是選擇了令他開心的答案。
「不必了,麻煩雷先生吧!」
他默然,靜靜地擰毛巾為她擦腿。
那水絕對不會太熱,雷因是很認真的人,說要用四十度的水擦身,就不會讓水溫相差超過五度。
但為何她的腳這麼熱?凡是被他碰過的地方就好像埋下了火苗,就算他的手移開了,那火焰依舊在燃燒。
她的臉紅了,大滴大滴的汗水浮上玉頰。
也許,她會就這麼起火燃燒也說不定……
「你一定要叫我雷先生嗎?」突然,雷因一句話澆熄了所有的火焰。
「啊?」她一臉呆滯。
他的臉微微泛紅。「我是說,你……可以叫我的名字。畢竟,我也叫了你的名字。」雖然也忘了幾時開始喊她的名,反正不知不覺就喊了,而她也沒拒絕。
轟地一聲,她體內的火焰變成原子彈爆發了。如果雷因有注意,他一定會看到,她的頭髮在瞬間豎了起來。
但他沒瞧見,幸好幸好。她努力平撫狂亂的心跳。「雷……雷因……」
「嗯,芝茵……」他的臉更紅了,像煞鮮艷的石榴,令人垂涎欲滴。
好可愛。她狂猛地呼吸著,好想咬上一口。
「雷因。」她又喊。
「芝……芝茵……」哇!他的臉爆紅。
她竟然覺得情潮洶湧、血液奔騰。
「雷因。」忍不住,她伸出手輕觸他通紅的臉。
他猛地跳起來,圓睜的眼直直地瞪著她。
瞬間,她錯以為自己變成了採花大盜,可是……真的太好玩了。
她的雙眼亮晶晶的,整個人興奮得像發出光芒。
雷因心底大叫不妙。「你……你想幹什麼?」
天哪!聽聽他的話,真把她當成登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