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梗,如果……」祥子有些遲疑。
「如果今兒個沒有下雨,那又何妨?大不了從頭再來便是。」桔梗巧笑倩兮地安慰丈夫。「那麼多的糧食,也夠咱們吃一輩子了。」
祥子聞言哈哈大笑,大手一撈妻子的纖腰,唇便湊了過去,往她粉臉上一親。
他的胡碴扎人,又蓄意往她頸間鑽去,惹得她又是笑。「你要是當了乞丐,我就跟你一塊兒去討飯。」
他抱著她坐在他腿上,忍不住輕啄她的唇,她的嬌笑逗得他也心情大好,兩人像小孩般咯咯地笑著。
「說我不擔心是假的,眼見天氣一天好過一天,我也發愁。」他埋在她頸間歎氣。
「我知道,所以我不想告訴你,我們已經借了十萬兩銀子,已經買了三百八十萬石的糧食,外面的流言都說你瘋了。」桔梗笑咪咪地說。
瞥見她正狀似無辜地眨眼,他忍不住直笑,哎!他愛慘這個女人了。
他渾厚的笑聲在他的胸腔傳開。「放心,今晚一定會起風的。」
她的手環著他的腰,耳朵貼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低沉的聲音,她只覺安心踏實。
「我不擔心,真的,我相信你,祥子。」
自從嫁給他後,她梳起已婚婦人的髮髻,不再梳著姑娘的髮式,但剛才的嬉笑玩鬧,使得她一頭長髮披散了下來,他撫著她的長髮,那柔順又富光澤的質感就像是一匹上好的綢緞。
兩人靜靜地相擁著,直到月影漸漸西偏,忽然,一陣大風吹來,吹得衣袖翻飛。
他的手臂一緊,屏氣凝神地看著一朵烏雲飄來,慢慢地遮蔽了皎潔的明月。
「起風了。」偎在祥子懷裡的桔梗輕聲地道。
話才剛說完,風就吹得更大了,樹影搖曳,幡旗在風中飄揚,風沙也隨之揚起。
他微笑,懷裡的她也含笑凝睇著他。
「我們早點睡吧!明天開始,就有得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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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
雨剛開始下時,有人靜觀其變,有人已經開始進糧了,而盛祥號仍在瘋狂地進糧。
三天後。
眼見雨勢不停,糧市都慌了,一片喊漲。
大雨一下便下了十天,黃河決堤了,水澇成災,眼看雨還沒有要停的趨勢,糧價已隨著雨勢水漲船高了。
盛祥號已經暫時關起大門,不收糧也不賣糧了,店內的夥計各個精神抖擻,臉色紅潤,那幾十間倉庫的米就像黃澄澄的黃金一樣,粒粒都是錢。
不管外面的風雨如何飄搖,店內的夥計吃得十分豐盛,就等三天後盛祥號開門了。
本來糧市看老天爺說話,現在就等盛祥號發話了。
漲!
盛祥號開市的第一天,糧價是二十文一斤,各地瘋狂買進,不到三個時辰,盛祥號就已關門謝客了。要買糧,明天請早。
再漲!
各地的災情不斷傳來,一場暴雨使得黃河決堤,沿岸氾濫百里,良田萬頃頓成水鄉澤國,今年糧食欠收,擁糧自重的商家,都等著糧價飆漲,手上存糧不多的商家則急得跳腳,想盡法子再進糧。
「再給我十石……不不不,八石就好,不然五石……」
「趟大爺,真的不行,今天的糧都賣完了。」
「你們明明進了幾十倉庫的糧,怎麼會沒有了。」
「真對不住,我們今天就賣五百石,早早就賣光了。」
「你們賣二十三文是不是,我出二十五文、二十六文,行不行?」
「大爺,您明天請早吧!我們真的作不了主。」夥計喊啞了嗓子,早飯到現在都還來不及吃。
各地水澇成災,由於祥子在買樹梢時,挑的都是位在山坡地的農家,所以幸運地都能拿到收成,等這些糧食再送進糧倉時,各地商家又是捶胸頓足,又是扼腕歎息。
「這個季大掌櫃,真是了不得啊!這次水澇,就只有他發財。」
「唉!誰想得到,一斤八文不到的糧,現在都賣到三十文了,真是米比金貴啊!盛祥號這回最少賺了五倍。」
這次的買樹梢,使盛祥號成了包頭商場的龍頭老大,確定了其在商界的獨大地位,再也無人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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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喔!快來看看哪!」
在市集中,幾句熟悉的口音清晰地傳來,那是故鄉的鄉音,以為在夢中才會聽到的聲音。桔梗猛地回頭,在人群裡尋找著,找著記憶裡的眉目,在同樣水土下長大的人。
「妳在找什麼?」走在前方的祥子注意到她的神態,低聲問道。
「我剛剛聽到有人說話,那是杭州的口音。」在這偏遠的塞北,能聽到鄉音讓她覺得異常親切。
他沉默了,方正的臉上顯得若有所思。
「我大概是聽錯了,走吧!」瞬間聽到的吳儂軟語,也許只是她一時思鄉過度而情迷了。
他為她攏緊了大衣,她指間透出的冰涼讓他不悅。「怎麼不多穿點衣服?」
「沒想到今年會這麼冷。」說話間呵出的白煙更強調了包頭的寒冷,今年第一場雪在此時來臨了。
「這裡的雪可不比杭州。」他微惱地將她擁進懷裡避風。
杭州的雪是細緻的,輕輕悄悄地落下,像是一首動人的詩,而包頭的雪是粗獷的,連風帶雪迎面而來,剃刀似的寒風刮得人臉頰生疼。
「季掌櫃、季夫人,進來店裡喝口茶吧!」悅來客棧的李老闆熱絡地招呼著。
在祥子的作主下,可娜已許給石子,兩家成了兒女親家,自然格外親近。
夫妻倆走進了客棧,圍著爐火喝著熱茶,一時間,全身都暖烘烘的。
一看來客是盛祥號的大掌櫃,不少人都湊了過去。
「季掌櫃真是神機妙算,怎麼知道今年有大雨,還買了那麼多的糧?」
「唉!早知道我就不賣掉了,一斤糧最少能賺三倍,我就沒那個福氣。」
「你當是誰都能買樹梢是不是?盛祥號買糧時,你還偷笑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