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桔梗又接著問:「包頭在哪裡?」
他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捨不得眨眼,就怕少看她一眼。「包頭位於河套平原一帶,從那裡再往北走,就是蒙古草原了。」
好幾次,她都忍不住想挪開視線,只因他的目光太熾熱,寫滿了他毫不掩飾的驚艷,但最終她還是冷靜的迎視著他熾熱的目光。
「我只知道西北大城市裡有歸化、蘭州、薩拉其,未曾聽過有包頭。」她輕柔的嗓音緩緩地說著。
他全部的感知能力都集中在此時此刻,望著她輕輕掀動的紅潤唇瓣,他只覺得目眩神迷。「康熙爺在那裡設了地界,它成了大清和蒙古之間的邊界,也是旅蒙商隊要走進蒙古草原的第一站。它現在雖然還沒有什麼名氣,但遲早會取代歸化。」
「你去包頭做什麼?」
他照實回答,「去那裡做生意。」他不懂,這養在深閨裡的千金小姐,怎麼會對這種事情感興趣?
她輕應了一聲,半掩的眼睫掩住了她的心思。
「行了,你下去吧!」她輕聲說道。
他仍舊緊盯著她,那樣炯然的目光讓她有些不自在。
踩著騰雲駕霧似的虛浮腳步,他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麼離開的,等他回過神時,人已在新建的繡樓前站定了。
他轉身看著這座精巧的樓閣,雕樓畫棟典雅非凡,既彰顯了主人尊貴顯赫的身份,又在細處花盡巧思,顯露出風雅的品味。
這是杭州首富為他美麗的女兒所建造的──為了祝願她的出閣,嫁給另一個人,一個江南有名富商家的少爺……那是他得窮盡多少歲月才能達到的目標啊!
他伸出手,這繡樓就置身在他的指縫間、在他的掌中,彷彿觸手可及……
悄悄地合攏掌心,繡樓便從指縫中溜走……唉!仍是遙不可及啊!
她是天上的明月,而他,則是她腳下的塵土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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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姊。」從門後探進來的是一張甜美可人的小臉。
「可荷,進來吧!」桔梗揚聲叫喚。
剛沐浴完,她只穿著單衣,慵懶地倚臥在床上。
二妹可荷嬌憨地膩著她。「大姊,我今兒個和妳一起睡好不好?」
「妳都這麼大了,還怕一個人睡嗎?」桔梗輕點著她光潔的額頭取笑。
「娘說妳快出閣了,以後不容易見到妳,我心裡捨不得,才想和妳一起睡,我們和以前一樣聊天好不好?」她的眼眶微紅,淚珠在邊緣打著滾。
「傻丫頭!」她輕歎了一聲。
可荷也鑽到了床上,竹蓆是以珍貴的寒玉竹特製的,即使是在盛夏裡,睡在上面也會覺得沁涼舒適。
「姊,少桐說,要是妳出嫁後被夫家欺負了,就回來娘家,他一定會替妳出氣。」可荷半是撒嬌地攀著她道。
想到年僅十歲的小弟說出這番話的模樣,她不禁笑了。
「姊……」可荷用又柔又軟的嗓音說道:「妳別嫁人好不好?那個沈二公子配不上妳,聽說他活不過今年了。」
桔梗喟然的輕歎一聲。「別說他了。」
聽出大姊的憂愁,可荷也不敢再多說什麼,沉家的逼婚,已讓爹娘愁白了頭髮。
「姊,最近府裡來了個工頭,叫祥子的,妳知不知道?」她體貼地想轉開話題。
又是他?桔梗挑起了秀眉。
「今兒個我聽到他和帳房的王先生說話。」她神秘兮兮地說:「我聽到王先生和他說什麼要他把原料的錢報高一點,然後兩人平分。」
桔梗聽出了興味。「哦?他怎麼說?」
「他不肯,他說替東家做事,不義之財一分都不能拿,把王先生氣得直吹鬍子瞪眼。」
看可荷淘氣地眨眼,桔梗微微一笑。「說不定他知道妳在那兒偷聽,故意說給妳聽的。」
「才不是呢!」可荷又是吃吃地笑。「少桐和我躲在牆後,他們都不知道,王先生走了之後,我們一樣不敢動,後來啊……我看到王先生帶了一個女人來,王先生自己躲在門後,要那個女人去敲祥子的門……」
講到這裡,可荷稚嫩的俏臉上染上一抹嫣紅,支支吾吾了起來。
「怎麼了?」瞥見二妹吞吞吐吐的模樣,她心裡也約莫有了數。
「那女人她……她穿得好、好不知恥……我就遮住了少桐的眼睛,我看到她……她撲到祥子的身上,對他……摸來摸去……」
可荷漲紅了臉,桔梗也覺得羞窘。「嗯!後來怎麼了?」
「祥子把她推開了,她跌到地上,叫得好大聲,我不敢讓少桐繼續看了,所以就拉著他跑了。」
是嗎?他既不貪財,也不好色嗎?
聽著可荷咯咯地嬌笑,她輕敲一下她的頭。「妳一個大姑娘家,偷看別人還不覺得害臊。」
可荷又絮絮叨叨的碎念了好一會兒,夜漸漸深了,她在睡意朦朧間,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桔梗卻是思慮清明,睜著眼,一夜無眠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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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說大小姐妳找我?」能再看到她,令他十分驚訝,祥子屏住氣息地看著她
她輕點螓首。「是的,我找你。」
「大小姐有事交代?」祥子猜測地問。
桔梗輕輕撥弄著手中迎風微笑的連枝桃花。「今兒個夜裡,三更時分,我在聞香亭那兒的後門等你,你帶我離開這裡、離開杭州,到濟南去。」
他無法置信地瞪著她,一對濃眉可怕地擰成死結。「大小姐,妳說什麼?」
「你沒聽錯,我要你帶我走。」桔梗又重複了一次,平靜地提出她的要求。
不理會他的沉默,她的聲音清晰而不容置疑。「我再不走,下個月就得出嫁了。」
「我知道,」他淡淡地道,「對方是個有錢的少爺。」
「是有錢的少爺沒錯……」她嘲諷地冷笑,「但他身染重病、朝不保夕,我嫁去雖是當新婦,但說不准隔天就成寡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