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增加我的罪惡感,我不在乎會不會下地獄。」什麼人都有可能自卑,唯獨蔚海澄例外。
看著她不為所動的神情,五十嵐秋子乾脆使賤招。「妳現在不告訴我,妳以為我查不出來嗎?」
這叫威脅。
對於計算機的使用上她本來就比她在行。
「秋子,妳的心臟會吃不消。」蔚海澄比誰都明白她的本事,給她一個標點符號她可以寫出一個人的生平事跡。
但是以她對某事在乎的程度而論,日以繼夜、不眠不休的工作是可預料的,縱使她胸口那顆跳動的年輕心臟非常強壯,也禁不住她不知珍惜的濫用,不休息只會加重它的負荷。
「至少我的一小時勝過妳的三十六小時,妳在用腦思考怎麼叫出資料的當頭,我已經編列成冊了。」她有些得意的說出事實。
頓了一下,她露出淺淡的笑意。「這倒也是,妳是這方面的天才。」
術業有專攻,各有所長。
「妳喔!別再硬撐了,拿手的事交給我負責,以我們的交情需要分彼此嗎?有苦一起吞。」她欠她的又豈是三言兩語能還得清。
死都不怕了,還在乎刀山火海嗎?
她太小看她了。
拖她下水妥當嗎?「我在查十幾年前的一件案子,關於一家三口死於火災一事……」
沒讓她把剩下的話說完,知曉些許內情的五十嵐秋子打斷她的話。
「我知道這件事,妳要查妳家人是怎麼死的對不對?」她比她幸運的是她沒有失去記憶。
「妳知道?!」十分訝異的半啟唇,蔚海澄心中略浮對人性的不確定。
「不要用懷疑的眼神看著我,我是這世上最不可能出賣妳的人,麻煩對我有點信心好嗎?」一瞧她微變的神情,五十嵐秋子不難猜出她在想什麼。
相處太久的優缺點就是對一個人太瞭解,能輕易由肢體語言讀出其中的含意。
「抱歉,工作使然。」她面浮歉疚,長久生活在緊繃的環境下難免心思複雜了些,疑神疑鬼連自己都不相信。
「算了,原諒妳,誰叫我這顆心是妳找來的。」她說得好不委屈,一副受了人情威迫不得不度量宏偉的模樣。
事實上亦是如她所言,兩年前的初秋,她以一條火繩勒斃一名二十二歲的意大利男子,開膛剖腹取出一顆鮮紅的血心低溫冷藏,在最短的時間內送到美國移植給她,才挽回命在旦夕的她。
要取得他的心臟並不算太困難,因為多情是意大利男子的通病,死在女人的裙襬之下也算死得其所。
而蔚海澄也因此而被黑手黨通緝,因為死的那人是其下一任首領繼承人之一。
蔚海澄笑得很淡,幾乎看不出她在笑。「妳知道什麼?」
「應該知道的我全知道,不該知道的我全不知道。」五十嵐秋子故意吊她胃口,懲罰她剛剛的不信任。
「秋子,妳確定要和我玩捉迷藏嗎?」眼底幽光乍現,跳躍著兩抹嘲弄的黑色火苗。
當她出現漠然以外的神情時,表示她將會變得非常不好相處,也就是接近動怒的邊緣。
「好啦、好啦!算我怕了妳,不要再恐嚇我了。」有些人不生氣則矣,一發作驚天動地,蔚海澄便是一例。
「事情該由什麼時候開始說起呢!我記得歐多桑帶妳回日本那天,我無意間聽到他和集桑談起妳的事,他說他是故意撞上妳好趁機捉妳回國,因為他以為妳是街上的流浪兒……」
沒想到醒來之後她居然喪失記憶。
五十嵐秋子娓娓道來她偷聽到的真相,並將因好奇之故自行打探的消息加以綜合拼湊出事情的始末,像說故事一般的道出為人所隱瞞的事實,以及人性醜陋到令人心寒的一面。
有些事並非刻意去做或探人隱私,當時年幼的她因身體的緣故而常被留下,孤寂的日子找不到同伴可同樂,獨自一人的孤獨非言語所能形容。
於是,她把大部分時間用來觀察身邊的人。
不只是蔚海澄成了她觀察的白老鼠,每一個和她生活息息相關的人都難以逃過,日常點點滴滴鉅細靡遺的記錄在計算機裡,表示她也曾參與他們的種種活動,絕不是被忽略的隱形人。
習慣成自然,她把人當成一種有趣的課題,不斷的挖掘他們的過往,挑戰自己的能力。
她從沒想過從中利用別人的弱點迫使他們為她做事,單純的只為排解寂寞而為。
若非蔚海澄提起此事,她大概也忘了有這回事。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原來我的失憶是出自人為而非意外……」
走在昏暗的林蔭大道,有著無限欷吁的蔚海澄抬頭瞧瞧高掛在半空中的一彎斜月,笑容苦澀的回想關於她的過去,不免感慨造化弄人,若她沒有失去記憶又是怎樣的光景呢?
是否長成平平凡凡的上班族女郎,抑或是叱吒風雲的商場女強人,甚至是、甚至是……唉!說實在話,她無法想像自己成為一個為五斗米折腰的普通人。
接近夏天的春末時分,多變的天氣仍微帶涼意,蕭瑟的孤月伴著寒星顯得淒迷,蒼茫的天空猶可見細細的銀河,無風的夜反而冷了幾分,路上的夜貓族寥寥可數。
在聽完自己的故事後,她發現向來冷靜的心居然也有不平靜的一天,胸口窒悶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宛如堆積無數的巨石要將她埋葬,壓得她好想仰天長吼,吐出那口悶氣。
想起秋子錯愕的表情不免好笑,她大概怎麼也沒料到她有心煩的一天,她驀然起身說要賞月的那一刻,秋子整個人見鬼似的呆立,好像她一瞬間被附身變成另一名陌生女子。
也許她真的壓抑太久了,都忘了原來自己也是個人。
「小姐,一個人走在迷人星空下寂不寂寞,讓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寂寞人來陪陪妳好嗎?」
帶著輕佻的猥瑣男音由身後傳來,壓低的鼻音像怕被人認出來似,呢喃含糊不清,其中夾雜著不知是冷笑還是嗤聲,詭異如魅的悄然接近,足音輕得幾近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