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地,菟絲打斷他的話說:「不能算了。菟絲睡不著是很嚴重的事,班長。人的睡眠時間平均是四到八小時,睡眠由淺眠到深眠共分四個時期,第一時期。波消失一半以上,出現0波,第二時期出現紡錘波及K叢,第三時期……」
「藍同學,你離題了,請講重點。不,請讓我講重點。不然下課時間就要結束了。」
可是就因為他的打斷,藍菟絲很不高興地瞪了他一眼後,又從頭開始論述睡眠的重要,頗有不讓她把話說完,她絕不給他任何說話機會的專制霧氣。結果第一堂課的下課十分鐘,白罡皓不但沒能「警告」成功,反而被藍菟絲上了一堂「何謂睡眠」的課。
徒勞無功地回到教室,白罡皓從未感覺如此疲累過。看樣子直接談判這條路是行不通的,他永遠也不知該如何「應付」藍菟絲這類人。
第二堂下課,白罡皓改弦易轍,找上了任遠,他拍拍趴睡在桌子上的男人的肩膀。「抱歉,任遠,可以請你跟我來一下嗎?」
以不耐煩的目光瞪了他一眼,任遠撞搔亂髮,打了個大阿欠說:「有何貴幹?班長,我可不記得有作業沒交。」
「是有關你表妹的事,在這兒說話不方便,我們到外頭去說。」
縱使白罡皓萬般不願積欠他人人情,尤其是任遠的人情,可是事到如今除了這條路外,他想不出更好的第二條路。他也早有心理準備,知道自己可能會被拒絕。畢竟任遠這種臉上寫著「他人死活與我何干」的人,一點都不像是聽見「表妹」兩字就會有反應的人。
但,還頗出乎意料的,任遠挺起高過白罡皓半個頭的身軀,緊抿著嘴跟著他走到教室外,兩人頗有默契地保持些許距離。他們兩人在校內都是相當引人注目的自標,也許是極端的特性,這一叛逆一模範的代表人物著光明正大地走在一起,不知會引起多少好奇的耳語與騷動。
畢竟同班兩年來,除非必要,否則下課時間絕不會出現這兩人湊在一起的光景。
「這邊就行了,我的時間不多,想要長話短說。」走進男生廁所旁邊的安全門後方,白罡皓開門見山地說:「其實是昨天放學後發生的事……」
花了兩分鐘將事情簡短地陳述過一遍後,白罡皓提出要求說:「我想你也很清楚校規是不能騎摩托車上學的,能否請你轉告藍同學,請她忘記昨天發生的事。我不想在畢業前引起麻煩,你明白吧!」
任遠面無表情地掃了他一眼,唇角微揚地說:「是你不想畢業前夕被揭穿好學生的面具,讓人發現你雙面人的行為吧?」
「你要這麼說也行。」聳聳肩,白罡皓無所謂地一笑。「在校內克盡學生的本分,到了校外就是我個人的自由。我並不覺得這樣的行事風格有何不妥之處。」
「……有人說過你很像狐狸嗎?」
「沒有。至少到目前為止。」閒話家常不是白罡皓的興趣,他一轉身說。「那就麻煩你了。」
「我並沒有答應你,白罡皓。」任遠雙手抱胸靠在牆上,揚起一眉說道。
他停下腳步,回頭瞪著他。
「很遺憾,本人不是什麼傳聲筒,你要那麼怕被揭穿,自己去跟阿絲說啊!阿絲不是白癡,她的考試成績還比我好,應該聽得懂你所說的『國語』。」任遠擺出事不關己的態度。
「我未嘗不是這麼想。第一堂下課時我已經找過她了,只可惜你那個表妹……藍菟絲,她是那個什麼自閉症的患者對吧?」
「那叫亞斯伯格症,不是自閉症。」瞇起一眼,任遠剛毅的下顎繃緊。
再度聳聳肩,白罡皓說:「管它病名叫什麼,總之她有病是不爭的事實。她壓根兒不聽別人說話,自顧自地說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所以我舉手投降了,要和她溝通,我看得有外星人的語言翻譯機才行。」
「嘿!不許侮辱阿絲!」任遠迅速地扣住白罡皓的領帶。「她只是不瞭解如何去判斷情況而已。」
「但你不可否認在一般人眼中,那就是一種病吧!」冷酷地這麼說,白罡皓反扣住他的手,將他推開說:「我無意歧視她或是排擠地,對我而言那不是我的問題。我和你不一樣,和她可沒有什麼血緣關係,沒必要去學習如何適應她或瞭解她。我只要她別再提起昨晚的事就行了。」
「哼,要我幫你保護你的虛偽面具?門兒都沒有。」任遠眸道。
白罡皓皺皺眉。「算我找錯人了。沒關係,到時候揭穿了就揭穿了,怕只怕受傷害最重的人不是我,而是你的寶貝表妹。畢竟我要是否認了那天所發生的一切,大家會相信我或相信她?這不是很明顯嗎?」
撂下話後,白罡皓揚長而去。任遠詛咒了一聲,拳頭重重地落在安全門上,上頭立刻凹陷了一塊。
阿絲怎麼會和那種人扯上關係?任遠打從以前就看不慣姓白的那小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根本是只披著羊皮的狼,偏偏學校裡的人還真把他當成是只品種高貴又乖巧的小白羊。他任遠生平最討厭的就是這種表裡不一的人,結果正如他所料想的,白罡皓平日的客氣表現,不過是用來遮掩他滿不在乎的態度。
要他任遠去幫姓白的任何忙,那是不可能的!不過他還是會去找阿絲好好談談,要她別再和姓白的有所牽扯,像那種人絕對是必須立刻排除的危險人物,誰曉得那個冷血的混帳會對阿絲口出什麼惡言?
一回到教室,任遠的目光很自然地投向阿絲,她低著頭孤單地坐在位子上,渺小的身影像被教室的喧嘩所遺忘,逐漸消失在角落。
歎了口氣,他走到她的位子旁邊,摸摸她的頭。
菟絲抬起了小臉。「阿遠?」
「今天我有空,可以陪你回家。」其實任遠本來已經答應打工的店長,今天晚上可以幫某位員工代班。可是一想到阿絲落單時,也許會再遇到像昨天那樣危險的情況,他就無法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