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打擾你們。」嫉妒如一把鋒利的小刀寸寸削著他的自制,花朝壓抑下在體內翻滾的痛苦,勉強自己維持面無表情走出樹後。
再見到趙千慧時的快樂,已被悲痛所取代。
他沒想到會在宮裡見到她,沒想到她會跟戴玥如此熟稔,不但一塊切磋武藝,她甚至對他綻露出如花的笑靨,言談間顯得郎有情、妹有意。
但他更沒想到的是,見到這一幕,心頭會像著火似的又痛又驚,令他思緒一片空白,只能像個局外人般,注視著趙千慧對戴玥微笑,聽著他們親切的談笑,卻完全無法介入,直到他再也承受不住,轉身想逃,卻被趙千慧和戴玥發現。
這對他不僅是個致命的打擊,也是不知該如何面對的窘迫,雖然他沒想過……不,他豈是沒想,在夢裡不知想過幾千幾萬遍趙千慧的溫婉與笑容僅屬於他一人,如今這個渴望……被冰雪般寒沁骨的絕望給澆熄了。
「花兄什麼時候跟我們這麼生疏了?」
戴玥銳利的凝視似要看穿花朝平靜外表下洶湧的悲痛,事實上,他似乎看穿了,眼光來回在趙千慧與花朝之間滴溜溜一轉。一個是含情注視中有著不確定;另一個則是深受打擊、如槁木死灰般的淒愴,甚至不自覺地對他流露出嫉妒的怨恨來,這使得他向來不羈的嘴角微朝上揚。
有意思!
「沒有呀,我只是……」花朝勉強擠出笑容,試著在空白的腦袋裡擠出話來應對。他本來就不是個擅於言詞的人,在心情如此絕望、悲苦的情況下,更想不出適當的話為自己辯解。是以「只是」後,只能放任沉默降臨。
戴玥可不準備跟他沉默以對直到天荒地老,他暗暗歎氣,心知是別想指望花朝在「只是」之後會很快有下文了。他決定自力救濟。
「是因為我師妹的關係?」他試探道。
「師妹?」
花朝怔了一下,隨即領悟到他所指的人是趙千慧,視線很自然的落向她,看到她秀眉微蹙,兩汪如玉的潭眸裡盈滿受傷的情緒,似是無言地問他真的是因她而顯得生疏嗎?他心頭陡地一痛,不忍心她這麼誤會,急忙否認。
「不是因為你……趙小姐,你別誤會。」
「什麼誤會?」葉續日難得見到花朝這麼不知所措,故意逗他。「你不是因為慧姊姊而跟我們生疏嗎?可你喊慧姊姊趙小姐,分明就顯得客套、生疏嘛!」
「我是……基於禮貌。我跟趙小姐算是第二次見面,男女有別,我當然應該喊她趙小姐,不然要跟你一樣喊她慧姊姊嗎?」花朝沒好氣地反駁。
「可以呀。」續日可愛的小臉上閃著促狹的笑意,「如果你要跟我一樣喊慧姊姊為慧姊姊,相信慧姊姊不會介意的。」
「你……」這是什麼話呀,他怎麼可能跟她一樣喊什麼慧姊姊呢?花朝俊臉漲紅,氣惱地瞪視葉續日。
「公主,你就別再逗花公子了。」趙千慧不忍花朝受窘,出言解救。
「好好好,我聽慧姊姊的話不逗他就是。可聽你們一個喊趙小姐,一個喊花公子,真是不順耳呀。難道你們忘了元宵那夜我們一起應付過黑衣刺客,慧姊姊還使計引開刺客,救了大家,現在倒生分了起來。」
花朝無語,默默的瞅視向趙千慧,她正好也把眼光照來,四目一對,各自溫習起那夜的記憶,兩人也不知道各自想到哪個部分,俊臉、芳頰全都熱燙燙了起來。
「咦,你們幹嘛臉紅呀?」續日摸不著頭緒,無心的一句話在兩人心湖裡掀起波濤,頰更燙,心也更熱了。
「咳咳咳……」感覺到現場的氣氛逐漸白熱化,續日仍像楞頭青一樣搞不清楚狀況,戴玥以咳嗽聲舒緩氣氛,轉移話題。
「花兄剛才說不是因為趙師妹而跟我們生疏,那是什麼原因使得花兄一聲招呼都不想打,轉身便要離開呢?」他並非故意要為難花朝,而是想確定花朝反常的舉止是否真如他所想的原因。
「我……」花朝苦笑,剛才答不出來的問題,現在還是……等等,腦中忽然有了靈感。「因為看到你們師兄妹在過招,不方便窺伺貴門的絕學,所以我便……」
「花兄此言就太生分了。」戴玥訝異地一笑,沒想到花朝能急中生智想到這套說辭,雖然他根本不信,但也不得不承認這說辭挺合情合理的。「你我雖不是系出同門,可是上一代交情深厚,我義父曾指點你武藝,寧國公也曾教過在下幾手,名義上雖僅是世交,實則無異於同門師兄弟。本門的武學,花兄自是可以看得。以後不要再這麼客套了。」
「我明白了。」花朝受教地道。「對了,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一行人正站在太皇太后所住的萱和宮前的廣場。
這裡約有一畝地大小,兩旁各栽植奇花異卉,不遠處還有涼亭乘蔭,是萱和宮的宮女平常跟從女教頭習武健身的地方。
「是太皇太后要我帶慧姊姊進宮,我們用過午膳後在這裡遇到大哥,我便提議大哥和慧姊姊切磋武藝給我看呀。」葉續日興高采烈地搶著回答。
「你們……」心裡有無數疑惑想問,但這些問題都不是他的身份可隨意問出口的,花朝克制住衝動,撿選出他認為較適當的字眼。「我不知道元宵夜之後,你們又……這麼快有聯絡呀。」
「咦?」這句話聽起來有點奇怪,難道花朝認為他們不該這麼快有聯絡嗎?葉續日精緻的小臉上明顯浮著困惑,但她還是率直地回答,「那晚之後,我跟皇上都想念慧姊姊,便由我親自到趙府拜訪,正式展開與慧姊姊的交往。慧姊姊都去過定國公府兩次了,爹還指點她輕功的要訣呢。不過今兒個倒是頭一次入官。」
「你剛才說是太皇太后要召見趙小姐,要你帶她進官?可太皇太后怎會知道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