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神農谷。你還記得自己發生什麼事嗎?」
一抹恍然大悟浮上花朝眼眸,他記得,當然記得。
「晚輩花朝,家母徽音公主,是天朝皇帝的姑母。」他苦澀地說,「晚輩原是跟隨定國公應酉裡國之請助其平靖內亂,卻中了敵軍的暗算,我想,我是跌進河裡了……」
「定國公?是葉師兄對吧。令堂徽音公主既然是皇帝的姑姑,那你就是他的表哥,算算,都是一家人。我在谷外時曾風聞這場戰役的事,但沒有仔細打聽。你應該是被衝進天馬潭裡,被漩渦帶進地底伏流,才會到神農谷。你很幸運,平常人只怕一掉進潭水裡就沒命,你還能在重傷下撐到這裡來,不簡單呀。」
「晚輩是以定國公傳授的內呼吸術,才能免於淪為潭底的亡魂。」
「我明白了。不過你身中奇毒,使得你全身癱瘓……」
「什麼?」花朝震驚得面無血色,人家不是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嗎?為何自己反而落到癱瘓?
「你先別急著絕望。你剛才昏過去時,我與外子商量過了。洗髓功或許能除去你所中的奇毒,助你脫胎換骨。不過,在練功驅毒期間,所承受的痛苦非人所能忍受,你有信心可以度過嗎?」
「只要晚輩能恢復,任何痛苦都願意忍受。」
「好。等你體力恢復後,外子便會開始傳你洗髓功。」
花朝順著她的眼光看去,方發現房裡除了太后的孿生妹妹,及她的女兒仙梅外,還有一名男子的存在。
他坐在蒲團上休息,一壯嚴肅穆的臉容上有著看不出年齡的俊美,花朝猜想到剛才那股精純溫熱的內力有可能便是他貫進他體內的,不由得對洗髓功生出希望。
後來他才知道神農谷的谷主神留夷的夫婿姚華,十幾年前可是名動江湖的大俠,卻突然銷聲隱跡,隱居神農谷裡。
但自姚華傳他洗髓功後,便是花朝受苦的開始。
誠如神留夷之前警告過的,練功驅毒時所必須忍受的痛苦非尋常人可以忍受,若不是一心懸念千慧,使他決心不管如何辛苦都一定要回到她身邊,花朝早就熬不過去了。
皇天不負苦心人,在他夜以繼日的苦練下,骨內的奇毒隨著痛苦逐漸遠去而被排除體外,癱瘓的四肢都恢復了力氣,內力更勝從前。
神留夷在確定他體內已無餘毒,便遣人送他出谷,臨行前殷殷交代,「神農谷與世隔絕,你出谷後,千萬別洩漏谷內的事。」
「連太后和定國公也不能說嗎?」
「他們呀……」她搖頭,神情頗為複雜,「你可以說是我救了你,其他事就別提了。」
「是。」花朝沒有多問,此刻他滿腦子都是返回故里見心上人的急切,哪有閒情想到其他。
帶著神留夷贈給他的盤纏,花朝來到酉裡國與天朝邊境的關卡,守將見到他平安歸來,激動得無以復加。
「侯爺能平安無事太好了。皇上先後派了三撥人馬前來搜尋侯爺下落,就連寧國公都親自來了一趟……我們以為您……沒想到……」
「你也辛苦了。」
他溫言安慰對方,並得知酉裡國的叛臣齊齊哈里已在半年多前就被殲滅,感歎之下,回顧往事,驚覺那段九死一生、令他生不如死的六個多月,在此刻居然像眨眼般短瞬,不禁悵然若失。
但他很快振作起精神,在守將的安排下,騎乘快馬踏上返京之路。
沿途百姓夾道歡迎,地方官也熱切的想招待這位大難不死的英雄,但花朝都婉拒了。千慧在京裡一定等得很著急吧?還有母親,必然為了他的失蹤悲痛欲絕。想到這裡,花朝恨不得脅生雙翅飛回京城。
他急如星火地趕路,終於抵達京城,朝日門內奔出了兩位至交——岳翕與戴玥,三人重逢,激動地抱在一塊。
「你知不知道大夥兒都以為你死了?只有皇上不死心,一直派人到酉裡國搜尋。」岳翕說。
「我跟岳翕都各去了一趟,令伯父寧國公還冒險潛進天馬潭裡,差點被險惡的漩渦給捲走,更確定你不可能生還,可如今你活著回來,到底是怎麼回事?」戴玥驚奇地問。
「說來話長。」事關神農谷與世隔絕的秘密,花朝又答應過神留夷,不願多說,連忙轉移話題。「我想先進宮看我娘。」
「徽音公主因為你的失蹤而大病至今未癒,你的確應該先去看她。」戴玥微一頷首,俊臉上掠過一抹古怪。
「我娘她……」
「花朝,你放心吧。」岳翕安慰他,「前日皇上就接獲你平安歸來的消息,徽音公主知悉後,病情好了大半。走,不僅令堂在等你,皇上、太皇太后也都翹首盼你歸來,快回宮吧。」
「好。」
在兩位好友的陪伴下,歸心似箭的花朝回到了自幼生長的宮廷,算算他離開這裡將近九個月,金殿玉階、銅柱丹墀依稀是離去時的模樣,只是他離開時是春天,這時候卻是冬季,觸目所及,皆是林木蕭瑟,不復春季時繁花競艷的熱鬧,心頭有些傷感。
但這些傷感全在見到家人時被拋到腦外。
眾人都擠在天籟宮等待著他的到來。
近九個月來的生死茫茫,不管是徽音公主、太皇太后,還是皇帝,見到花朝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在確認了他不是迷路的魂,而是真實的活人,積累了好幾個月的悲痛讓他們登時崩潰,抱住花朝痛哭失聲。
那些眼淚是悲,也是喜,更是對花朝的愛,好不容易在旁人勸慰下,抱頭痛哭的人兒收拾淚水,接著七嘴八舌的詢問花朝是怎麼逃離劫難的,又為何拖了這麼久才回來。
花朝簡要地將自己當時受傷的情形說明一遍。
「救你的人是朕的姨母?嗯,朕年幼時,母后曾跟我提過姨母的事,還說我外曾祖父行事隱秘,所住的神農谷連她都沒去過,倒是在谷外和姨母見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