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該不會喪失記憶了吧?怎麼兩眼呆滯,一臉茫然的?」喬一副納悶的說,被傑克敲了一記,白了他一眼。
「肩膀跟腦袋有關係嗎?」
「史奇,會不會痛啊?你渴不渴?餓不餓?」黛芙妮彷彿當他是個小孩似的。
史奇緩緩搖頭,開口說的第一句話竟是「我現在一定很醜對不對?」
他們聞言差點沒一致摔倒。
「你帥斃啦!我們都被你哧掉半條命了,你竟然只擔心自己的樣子醜不醜。」喬沒好氣的叫道。
史奇虛弱的笑了笑。
「這表示他精神好得很。」洛伊也放下心中大石,露出了笑容。
喬貼近他,裝出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帥哥,真希望被砸的是你的臉。」
換來了史奇的一巴掌。
史奇瞪著他。「你去死吧!」
「他不但精神好,體力還過剩哩,我看得叫醫生再來給他打一針鎮定劑。」喬捂著臉說,把大家都逗笑了,原來寂靜的病房頓時恢復了生氣。
「演唱會?」史奇想起這件重要的事,在洛伊的扶持下坐起身時問道。
「取消了,你乖乖養傷吧!」洛伊在他背後墊了個枕頭。
「一切我會安排得好好的,你什麼都不用擔心。」麥特說。
史奇將頭往後靠,眼光再次投注在窗外的夜景,一個嬌弱的身影閃入他腦海,他別過頭看著他們。
「他……」停頓了一下,他才改口,「她呢?」
他們都知道「她」指的是希尼,他終於知道了。大夥兒回過頭,卻發現希尼已不見蹤影。
「希尼呢剛才不是還坐在這裡?」黛芙妮一臉疑惑,大夥兒聳了聳肩。「我去找她。」說著,黛芙妮往門外走去。
洛伊握住她的肩,「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我不會迷路的。」黛芙妮給他個迷人的笑容,才轉身離去。
☆ ☆ ☆
希尼坐在醫院後花園的台階上,曲起腿,將下巴枕在膝蓋上,這似乎已變成她的習慣坐姿。
晚風冰冰涼涼的,夏未多變的夜,有星星沒有月亮,有寒風沒有暑氣,她覺得好冷,也覺得心痛。一個在暴戾、陰暗、犯罪、毒品、貧困的黑街長大的孩子,她完全不懂自己存在的目的為何?惡劣的環境並沒有讓她墮落,皮肉之痛亦不足以污染她的心靈。
她恐懼的顫抖,卻不知怨恨,她無助的流淚,卻不懂埋怨……直到她逃離黑暗,看見井底之外的一片天,她奔向陽光,而史奇就是太陽,是他炫目的光芒讓她重新活過,然而,她還來不及感激他、回報他,他卻為她被魔鬼抓了一道血口。
她咬著自己的手指頭,思索著,該怎麼做才能彌補自己的罪過?
「希尼。」
她還沒回頭,黛芙妮已坐到她身邊,將手環繞著她的肩膀。
「一個人躲在這裡做什麼?史奇醒了,他想見你。」
希尼垂下頭,一臉委屈的說:「我不敢見他。」
「怕什麼?他現在連拿個杯子都有問題,沒力氣揍你的。」黛芙妮笑著說,企圖使她心情好過些,但希尼仍是滿臉愁容。
黛芙妮褸緊了她,親了一下她的額頭。
「小希尼不要怕,我們都愛你,沒有人會責怪你的。去看看史奇,他一點事也沒有,要是他知道你一個人躲在這裡哭的話,搞不好還會跳起來敲你的頭哩!」
希尼仰起小臉,上方那張嬌媚的臉龐正對自己微笑。瞬間,感動的暖流淹沒了她,她察覺自己不是孤獨的,她不是全然不幸的,相處不過才一個半月,他們待她如同親妹妹般,他們如何能如此仁慈?如此寬容。令她感動得無法自己……
☆ ☆ ☆
看到希尼緩緩走進來,大家都識相的退出病房,史奇仍維持原來的動作,背靠枕,枕靠牆,深深的眸子望向窗外,將洛城美輪美奐的夜景盡收眼底。
他的唇失去血色,他的臉色顯得蒼白,披垂在肩上的長髮也略顯黯淡,看得希尼的心幾乎要滴出血來。
她緩緩走到床邊,坐在靠近的木椅上,史奇始終看著窗外,氣氛顯得沉悶而淒冷。她垂下頭,聲音細如蚊鳴。
「史奇…你在生氣?」
史奇沒有動,好一會兒,他才答非所問的回答。
「我想喝水。」
希尼趕緊起身倒了一杯水給他,再繼續低著頭在一旁坐著,像個懺悔的孩子。
史奇輕輕啜了一口,潤濕他乾澀的唇,他偷瞄她一眼,只看見她覆著微亂黑髮的小腦袋垂得低低的。
「希尼。」他輕喚。
希尼抬起頭,接觸到那雙漂亮得令人眩暈的眼眸。他在笑,有點稚氣,也有點虛。
「我沒有生氣,剛才不看你,是因為我覺得我現在的樣子很醜,不想讓你看見,不過你的樣子也不比我好看。」
大眼睛裡霎時湧出了淚水。他竟然在笑?他竟然還以開玩笑的口吻來安慰她?她輕搖頭,臉頰又濕了一片。
「史奇,你不要這樣,你這樣讓我覺得更對不起你……」她掩面哭了起來。
史奇拉下她的手,細長的手指輕觸一下她淤青的嘴角,她微微顫抖,溫暖的大手捧住她紅腫的半邊臉。
「痛嗎?」他柔聲問。
希尼搖頭。
史奇放下手,於心不忍的望著她。「你不恨他?」
「自從他傷了你,我就開始恨他了。」她拭著眼淚說。
「以前呢?」
「怕他。」她簡短回答,卻是實話。
「告訴我他是怎麼對你的?我實在很難相信你竟然可以忍受他這麼多年,他根本是個瘋子。」「他原本不是這樣的。」希尼反駁,但隨即音量小了下來。「他清醒的時候,會哭著抱我,對我說他有多麼對不起我,多麼沒用,讓我吃苦受罪。他說媽媽已經離開他了,他不能再失去我……他才四十多歲,就老得不像話,一聽到他這麼說,我就覺得他很可憐……雖然他清醒的時候是少之又少……」
史奇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她繼續說:「後來他再也沒有清醒的時候。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開始吸毒的,他變得可怕極了,每天喊著要殺人。我很害怕,隔壁的一個黑人奶奶叫我跟她一起住,而爸爸每天來敲門,他怕我逃走,威脅老奶奶,我只好回去。那一次他把我鎖在房間裡,我才知道他再也不會好了,他真的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