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神魂為之顛倒,雁虹好強的個性仍緊護著搖搖欲墜的自尊,就當是以肉體交換婆婆的醫藥費,互不相欠。他應該也只是將兩人之間的關係定義在露水之歡、便利的交易吧。因為他們很少交談,若有,也僅止於婆婆的病情,跟一個男人上床維持關係達半年之久,可悲的是除了易大夫三個字,她對他的瞭解沒有增加、沒有減少,就和初見面時一般無二。
她死守住尊嚴,逼自己不多言、不多表露情緒,咬緊牙根也不讓蠢蠢欲動的傾慕之心去探聽他的消息,任他來來去去。
上一次他隔了許久,了無蹤影,終於安捺不住的在他宅子外徘徊、打探,也許是出遠門了,或是為屋裡的女主人尋藥去了。那嬌弱,令他唯一掛心的女人,雁虹遠望過一次,易大夫小心翼翼呵護的神情就像巨獸啃噬她心肺一樣痛楚,那時她第一次察覺到自己竟有惡毒的恨意,詛咒那女人早死早超生……心房一旦潰堤,就難以再維護,他每次的離去都讓她不捨,妒恨的猜疑他和那女人相處的點點滴滴,他們是否也像他和她這般熱情繾綣,妒恨他眼裡看的女人、手裡碰觸的女人。
他最近一次來找她的時候,沒有像往常遮掩他頸邊傷疤,好像當她是熟識的朋友毋需設防,瞬間,她感覺到自己是特別的,所以有接下來的坦承,也希望他開放自己,也更急於探索他身上的一切秘密。
但終究是她太急切、逾矩了,惹得他再度防衛,動上的激情爆發得絢爛奪魂,高亢的歡愉已忘了現實一切,她難耐的高聲大叫,吼出長年禁閉在內心的慾望,浪蕩得恣意歡暢。她他釋放出了安分守己二十餘年自由的靈魂。
而婆婆也聽到了,那麼恣情故意的呻吟,嬌嚀,連死人都可能被吵醒,婆婆怎麼會聽不到?氣憤攻心下,久臥病榻的身體竟可以掙扎下地,不過也只有這樣,畢竟病人膏盲的老人家沒什麼氣力,摔倒下來,雁虹趕進去的時候,她已經不省人事、苟延殘喘。
幸虧昏迷了,她那一刻這麼慶幸著,不然她不知如何面對婆婆斥責的審判,如何解釋剛才發生的事?
人過去了。直到婆婆真正斷氣的那一剎那,沉重的良心譴責、道德枷鎖全部一古腦兒漫天壓迫向她,壓得她喘不過氣來,讓她發了瘋似的只想彌補或挽回些什麼……其餘的都不記得了。
躺在他屋裡的房間,雁虹覺察不到他的氣息,眼光一心一意想找尋他……
愧疚?有的,婆婆一直待她很好,她也為婆婆的往生難過,但後悔?不!她不後悔!
平平穩穩活在別人指望她過的方式,她從沒有過什麼要求,易大夫是她這輩子追求的夢想,她——沒有回頭路了!
第五章
時光倒流法?這在當代實在有點太先進、太匪夷所思了。
可任護成就打算如此做,應該是他惡霸的土匪本質發揮,他竟然下令不得打攪,然後大剌剌的關起房門三天三夜,和楊惜弱兩人孤男寡女,查問她分別一年中所有的生活經過,所有的?對!他要求鉅細靡遺。
這是強人所難,因為連平常人都不見得有那麼好的記憶力,何況楊惜弱常生病昏睡,迷迷糊糊的,她這一年來不過是吃、睡,滿足人生基本生理需求,哪能記得昨天吃幾碗飯,大前天想了什麼事?
但這些任護成可不管,因為她敢莫名其妙失蹤一年,他就要好好弄清楚,別有一天突然冒出個人,代表著他所不知道的小插曲,那是他絕不容許發生的。而如此做順便也補足他們分離的時光。
「說!」他很霸氣的命令道,然後只見楊惜弱乖乖的就座,開始努力的想、拚命的想,恨不得跟前有出皮影戲,演出的就是過去一年的總總。
「那時候我只曉得爹受傷,生命垂危,然後就是易大哥安慰我好好休養,找爹的事他會想辦法。」楊惜弱已經盡可能將前因、後果說清楚,一切簡短得離譜,但事實也只有如此,所以她不覺得有什麼奇怪呀,可是看他一臉明明白白寫著——小白癡,你完蛋了——的表情,她只好低下懺悔的頭,忍不住又怯怯的偷看他。
「然後呢?」他丟了口蜜餞,無數次的提醒她故事還沒結束。
滿桌子的小糕餅,蜜餞水果,加上一壺上好香茗,任護成津津有味的吃著,而楊惜弱向來食慾不佳,吃得少,再加上現在整天或坐或站,活動量少,胃更是縮得像鹵蛋般小,吃——對她而言是件苦差事。偏偏他不單自己吃,也要她吃,唉!想要他逼著她吃,最直接的逃避方法就是不停的講話,但是她實在沒有那麼多經歷講啊。
她想了想,勉強擠出幾句,「我們搬了一個地方又一個地方,也記不清從哪裡到哪裡了,但是都沒有爹的消息。常常我生病了,醒來就在另一個地方,易大哥不管自己找、托人找都說爹失去蹤影,也許凶多吉少。」一看他遞來一塊糕餅,楊惜弱吞吞口水,趕忙又繼續說道:「我爹……」
「楊大叔他人好好的沒事,倒是因為擔心你失蹤,到處奔波打探你。」真搞不清楚狀況,她找她爹,他們找她,找來找去到底是淮失蹤?答案顯而易見,只有惜弱這笨蛋還懵懵懂懂的。
「真的?真好,他老人家……」
「找人想辦法通知他了,相信聽到消息後他應該會盡快趕來揚州。好了,別轉開話題,繼續。」
還繼續啊?楊惜弱苦張小臉,很委屈又可憐兮兮的瞅著他。
「你乖乖的,趕快交代完,我們就去長春湖玩,然後再帶你見個人。」他輕哄,但語氣裡沒得商量。
驀然她明亮的大眼閃爍,「見誰呀?長春湖在哪兒?是不是我喊的郡敏姐姐……呃……」
搖搖食指,任護成略帶譴責的,「再努力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