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夫人呢?」任穎之沒理會那刺耳的聒噪聲,莊嚴的沉聲問道。
「夫人……」
只見仍是一襲青衫翠衣,祥和中又帶一些冷漠,清楚的隔開與眾人的距離——岳翠娘走來。她從婚前到成親後,在外人面前,任穎之看到的翠娘一直是這樣的,從來沒變過。夫妻倆團圓,沒有嘶吼,沒有涕零,任穎之除了稍斂官氣,也並無一絲顯露想念情深,嘖!任護成搖搖頭,心想,爹想講派頭,就慢慢等著,等哪天日出西山再打動娘好了。
岳翠娘才望了任穎之一眼,就波紋不生的移開,她冷清的眼神在看到任護成時方溫暖起來。「你如何了?」她慈祥的摸摸他手臂,關心的梭巡他是否哪裡不適。
「已經無恙。」這兒子欠揍就是這德行,任穎之不是味道的回看他得意洋洋似的模樣。
任護成竊笑,挽著娘親往裡邊走,「娘也好嗎?怎不回府裡住?」
他是明知故問,任穎之更是為這毫無技巧的遊說生悶,懷疑這兒子是不是存心作怪?岳翠娘雖然嫁給任穎之,但在心底始終還是自認為是岳王爺的家人,為岳婉兒抑鬱重重,她從來不以任夫人自稱,也不和其他官夫人一樣支使下人,或綾羅綢緞,或官場交遊為自己夫君打點人脈,以利日後官途享通。從任莊回來以後,心結雖稍解,可是對岳婉兒的際遇仍唏吁不已,難以釋懷。所以人雖被任穎之強帶回揚州,她堅持在外面獨居的決定仍不變,因為這樣既不算對不起岳王爺,也不依靠任家的人,這是為處罰當初自己竟然沒有保護好岳婉兒的周全,令薛實昆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奪走數條人命,造成一輩子憾恨之過。
「王爺他身體可好?」
「半年前離開時尚好,孩兒傷癒即告辭,走前還替娘在婉兒夫人靈前拈香祝禱。」他們娘兒倆心同此理,不過娘是為了婉兒夫人,他則是因兩方對他都有情有恩,不想虧欠任何一方,而最好的方法就是離開不再過問其他恩怨。
「那就好、很好、很好……」她默然沉思不再說話。
父子倆一時大眼瞪小眼,任穎之被任護成氣得肝火旺升,喉頭癢癢的便咳了起來。
岳翠娘聽見咳聲,抬頭順口念道:「怎麼還沒好,釀的枇杷糖漿有沒有記得喝?」
「喝了,還不是被你兒子氣的,前些天胸口還捱了兩拳。」任穎之告狀,沒理會任護成一臉嗤笑和玩味的戲謔狀。
嘿!原來他們兩位老人家背地裡不知偷來暗去多久了,任護成瞭然的撇撇嘴,換任穎之咧嘴嘲笑兒子大驚小怪、沒知識兼沒常識了。想也知道,他又不是聖人無情無慾,哪能十餘年沒感覺!反正娘子有原則,他任穎之當然也不會孫悟空的七十二變,一有空閒就私下去探望個幾回,溫存繾綣,累是累了點,不過情勢所逼沒辦法。這自詡聰明的笨兒子!哪懂得他們夫妻間相契含的親密關係,這可不是任何人都能介入的,即使是兒子也不行,嘿、嘿!這次栽了吧。
兩父子都一個樣,岳翠娘才不去自找麻煩,管他們那些狗屁倒灶的較勁,父親不像父親,兒子不像兒子的。
任穎之一看她吭也不吭的朝裡邊兒走,「夫人……」她不理他啊?怎麼會這樣呢,一定是這笨兒子害的,沒幫到忙反扯後腿。
「還不進來,讓我看看。」岳翠娘瞪眼,任穎之聞言笑嘻嘻的趕忙上前,「你……」
任護成接收到父親次人教他識時務快滾的手勢,聳聳肩配合道:「別管我了,兒子正要去找幾位朋友,明兒個再來向娘親請安。」
這次就先當當父親的乖兒子好了,再晚,剛才還在附近打混的文鑒真和魯鶴蔡不曉得會躲到哪個天涯海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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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攘的觀湖人潮,魯鶴蔡、文鑒真一口氣躲躲閃閃跑了大老遠,途中不小心的撞到兩、三個行人。
「老大沒有發現我們吧?」魯鶴蔡一個大老粗的人竟細聲細語的問。他實在是還嫌活得不夠,不想那麼快被老大逮著,所以就得凡事保重點,除非———找到了楊姑娘將功折罪。
文鑒真見狀嗤笑,但其實自己也七上八下的,「應該沒有,你……」
哇的一聲驚喊,因為魯鶴蔡頻頻不放心回頭看,就連撞上了人也沒看到。
「對不住、對不住,這位大嫂。」魯鶴蔡低頭趕緊要扶,手伸到一半又有所顧忌的收回,而那跌在地上的婦人坐著不動好一會,肩膀一聳一聳的。
糟糕!不會是被撞傷,動不了哭了吧?
「這下可好了,你真的巴不得任公子聽到,竟有那麼多人看熱鬧。」他開始急了,文鑒真喃喃抱怨。
「我又不是故意的,快想想辦法。」自己難道不比他急?!想想,誰才剛被老大整得「金光閃閃」,「大嫂,如果你沒事就出個聲,哭不是辦法,還是找個大夫來看……」
「毋需勞煩。」低啞的嗓音幾乎難以辨認。
「可是……」魯鶴蔡看她試著站起來,似乎很困難,很吃力,卻總是辦不到。這下可真糟了,要不扭傷腳踝,要不撞到哪兒了……「你們幫幫忙,哪個幫忙扶一下,看大夫去。」
零零散散的群眾看到那大嫂蓬頭垢面、滿身惡臭,沒人多關心一下,一位稍微見義勇為的好心婦人,再靠近一點即捂鼻放棄了,最後還好有位大嬸勉強攙她一把然後立刻就放手。幸虧那大嫂扶著牆,不理眾人,一步步的吃力走著。
「怎麼辦?」人家又不領情,文鑒真抬抬下巴,示意他跟上去,再怎麼樣,撞傷人了總得負責。
好在那大嫂是走進了藥鋪,讓他們兩人免得傷腦筋,一進門魯鶴蔡吆喝著,「大夫,請看看她的傷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