幔妮歎口氣,停下手邊收拾的動作。"你想說什麼或問什麼儘管提出來,不過我不保證會回答。"
桂聿梅眼中湧現激賞。「那,算我沒看錯你。當初去向雜誌社要人是要對了,可惜你這麼快就不做了。"
"要人?"這回輪到幔妮詫異了。" 你是說是你主動去要我過來的? 我以為是……"
"以為是他們塞給我,我不得不收下的嗎?"桂聿梅接口。" 是因為我欣賞你做事明快的風格,認為你的敏銳讓你成為一個可堪造就的造就的編輯人才,所以我就去雜誌部要人。"
"而經過那件事,他們想當然耳的恨不得馬上丟出我這個燙手山芋。」幔妮譏嘲地說。當時她本來要在雜誌社上揭穿包括艾氏珠寶集團在內的一個官商勾結事件,結果艾長青氣急敗壞的動用勢力向雜誌社施壓,雜誌社雖然隸屬於一個大出版集團,可也不想搞得過於風風雨雨,於是就半請求半威脅的要求她停止追蹤。
幔妮當然知道她的上司收了她父親的錢,她當然也生氣過,她父親甚至要求她的上司開除她,要不是她堅持不肯走,又威脅把事情鬧大,她那個上司才不會罷手。這也就是她前一陣子為何那麼氣惱艾長青的原因了。
「說來我還得感謝這個事情,要不然我大概永遠要不到人,聽說你在雜誌社的表現相當出色。」桂聿梅驕傲的說,那樣子像個長輩對晚輩的欣賞,多了份慈祥與包容。「其實我會特別注意你,是因為你的母親。」
「我媽?」幔妮可驚訝了,她沒想到桂聿梅會認識她媽媽。媽媽對她而言,只剩記憶裡一些模糊的影子了。
桂聿梅點點頭。「我們也算手帕交。但自從她嫁入豪門後,就很少聯絡了。因為身在豪門有種種限制,加上你媽身體一直不好,我們再也不能像未婚一樣,時時聚在一起了。唉,人生有時很難說,在你有幸相聚時千萬別輕忽任何一段緣分,有時錯過了,就再也難擁有了。」提起過去她的感情更深了。
幔妮不語。她豈會不懂桂聿梅語重心長的暗示,只是她不想主動說破。
「就這麼走了,不可惜嗎?」 桂聿梅淡淡地說。
「工作再找就有了。」她不想說的別人再怎麼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
桂聿梅輕輕地歎了口氣。「 我本來希望你能從盡情那裡得到一些溫暖。」
"所以你才安排我到他身邊工作?」得到桂聿梅的證實,幔妮不禁問:「這樣豈不是利用了盡情?我是個沒心沒肺的人,也不介意傷了別人。可是據我所知你是盡情的知交,你這樣設計他,豈不是害了他?」
桂聿梅一愣,然後笑了出來。「你真正生氣的不是盡情被人設計,而是自己被人設計吧?」
「我無所謂,在哪裡工作對我影響不大,不過有人管吃管喝,對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正好可以替我省些錢好出國唸書。」幔妮那斜飛入鬢的濃眉一揚,倒有幾分無情的意味。
「你當真不為所動嗎?難道我看錯了,你和盡情真的不適合嗎?」她有些難過的喃喃道。
「你知道你最大的毛病是什麼嗎?」幔妮毫不客氣的對著她直說。「你的問題出在太熱中於當月老了。對我來說,工作只是餬口,無關喜好,更無關情感。在我的世界中只有一個朋友,就是姓錢的傢伙。」
桂聿梅沒轍的歎了口氣。「孩子,何必對自己這般嚴苛?你這模樣……莫怪盡情要擔心了"
盡情為她擔心嗎?她的心底一動。
然而就算心變柔軟,她還是不願讓人知道。就讓她把僅有的溫柔藏在心底吧!就當是個秘密。
永遠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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幔妮走的時候大家都去送行,包括迎歡,陶然,恪擎和盡情,甚至桂聿梅也出現了。只有聞人湛也不甚在意的丟了句「來日再相逢」,就算是告別了。不過大家都知道他是因為眼睛上那輪黑眼圈,才不肯出來見人的。
「幔妮,到了美國安頓好以後可要跟我們聯絡,我跟恪擎有時候也會去美國,有機會可以去看看你嘛!陶然還是心疼表哥,想套出幔妮的落腳處。
幔妮豈不會知她的用心。「相見不如不見,大家還是就此別過吧!」
"你怎麼這麼無情?!」 迎歡快人快語的反駁。
幔妮掛著一抹怪異的笑容,瞅著盡情看了幾秒。「對哦,像我這種壞人,還是不要再跟我牽扯下去的好。」
「可是表哥他……」陶然的嘴被盡情的大掌摀住。
「好好照顧自己。」盡情的臉上平靜許多,現在的他絲毫看不到那日的怨尤,這一個禮拜來更是努力的幫她打點一切出國要用的東西,那模樣大方得就像個朋友,讓幔妮無從拒絕。「還有,最好寫信給我,以免我忍不住跑到美國去。」他附在她耳邊輕聲地說。
幔妮微愣了一下,隨即回復過來。她才不傻,只要不要讓他知道她的去向,他又怎能找到美國去?!
「幔妮,到了美國就不要任性了,對自己好上點。」桂聿梅還是記掛著她那副連自己都不讓好過的性子。
「我會的,桂姨。」幔妮輕輕的笑著,有些飄忽,有些惻然。
就這樣,幔妮飛出了台灣,也掙斷了她與盡情之間一條線。
各人有各人要走的路。
她還是這樣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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幔妮再次踏上美國的土地,心情已是大異。當年來時,她還是單純的女孩,希望一路從大學到研究室順利念完。她是念得很順利,提早在二十二歲取得碩士學位,但回了一趟台灣,讓她整個想法都變了。她知道她不能再這樣走下去,她會走上她父兄的路子,然後在那個遠比她知道醜惡數倍的環境裡虛偽的過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