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姊,我得工作了。」
「嗯,拜拜!」
掛上話筒,柳巧眉無力地吁了口氣。
「怎麼了?哀聲歎氣的,回個家有這麼痛苦嗎?」李琪芳打趣地問道。
柳巧眉沉默地搖頭,
「你——姊現在沒上班?」李琪片有問。
「戚伯父前陣子輕微地中風了,我姐姊就辭掉工作,專心地照顧他。」她悶悶地回答。
「那他的妻子、兒女呢?」
「妻子在在精神病院,小兒子繼承家業忙碌下已,大兒子他……」語音漸弱,因為,她巳欲哭無淚了。
堂堂美國集團的總裁不在總公司坐鎮指揮,反而是悄然地飛到幾千里外的小島
——台灣,說來,誰會相信呢?
此刻,仇剛站在瓊斯集團台灣分公司的頂樓辦公室俯瞰窗外市景,他的內心一時愛恨交纏、百味雜集。是的,十年了,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十年過去了,他終於又回到這塊孕育他生命的土地上了。他是回來了,回來尋找答案,他要結束這十午痛苦煎熬的日子,然後再毫不留情地展開報復……報復……
十年生死兩茫茫,直到踏上這塊土地上,他才知道自己是多麼地懷念故鄉的一草一木、一景一物,一切盡在記憶中徘徊。去了美國十年,午夜夢迴的皆是親人的影像,別來無恙,他們可安好?只是仇剛萬萬想不到,他才剛下飛機,一腳踏進公司,竟然就讓他見到久違的故人!在那電梯裡驚鴻一瞥的悸動,激烈地撞擊著他……她長大了,也亮麗成熟了,她還記得他嗎?對她而言,他應該已是一堆枯骨,是個深埋在記憶中的故人了。
「剛。」
他聞聲轉頭,是他的好兄弟,也是他工作的好夥伴——喬以,他是台灣瓊斯分公司的負責人。
「才剛下飛機,為什麼不先休息一下呢?」喬以關心地詢問。
「想來瞭解一下狀況。」他的聲音像是被車子輾過般的沙啞低沉。
「也不急在一時,我們不是一直有電腦網路的聯線作業嗎?對於台灣的營運業務,你應該是瞭若指掌的。」
「工作是我的唯一樂趣。」仇剛坐進辦公桌裡,輕鬆地打趣。
喬以笑笑,用瞭解的目光凝視著仇剛,沉聲地問:
「你真的決定行動了?」
仇剛一怔,在他冶硬的臉上刷過一抹痛苦壓抑的神色。
「是的,也該是時候了。」
「你要考慮後果,畢竟他是你的——」
「喬以,別再試圖說服我!我已經決定的事就不容更改了,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我這十年是怎麼熬過來的。」仇剛揮手制止喬以的規勸。
「我明白,否則前兩年我也下會答應回台灣來,但我還是希望你能三思而後行。」喬以語氣誠懇地勸諫。
喬以當年是麻省理丁學院的留學研究生,在一夜外出被幾個黑人打劫,險些命喪黃泉,幸虧仇剛經過,出手搭救才得以脫險。異鄉游於分外情濃,因此他們兩人也結為無話下談的莫逆之交,後來他更在仇剛的引薦下進入了瓊斯集團的研究室工作。一日,仇剛突然開門要求他回台灣成立分公司,他二話下說便提起行囊回台灣來,反正他的家人也都在台灣。
當然他也知曉仇剛那段深痛的往事,糾結的情仇幾乎已將仇剛折磨成不近人情的怪物,所以喬以也衷心地盼望能早日化解仇剛的心結,只是下由得讓人擔心這會是場不可收拾的悲劇。
「喬以,我需要戚氏企業的所有情報資料,包括投資去向、財務狀況、營運結構、股票行情,愈詳細愈好。」
仇剛堅毅下容反抗的語氣,讓喬以明白多說無益,只好點頭答應了。
「好吧!我馬上著手,希望你將來下會後悔。」
後悔?也許吧!但絕下是現在,仇剛再度陷入深沉的思緒中……
位於東湖的戚尺宅邸,佔地寬廣、綠單如芮。進到門內是若大的客廳、素雅的裝潢、樸拙的擺設,倒無富貴人家的奢華氣派,牆廠掛著幾幅字畫及檀木櫃上的古看,顯示出屋土的書香品味。
這是個靜謐的早晨,溫婉的柳嫣然端坐於沙發卜,專心凝神地修剪花卉;三賢蒼老沙啞的呼喚,促使它們抬起頭來。
「嫣然。」原來是華發霜白的戚名紹坐在電動輪椅上,自行從房裡出來。
「戚伯父,時間還早,怎麼不多睡一會兒?」柳嫣然放下手上的鮮花,趨身走向戚名紹。
「我睡不著,巧眉今天會回來吧?」
戚名紹——戚氏企業的創始人,也是近四十年來叱吒台灣商界的龍頭之一。他為人剛直不阿、行事強悍,以其強人的鐵碗作風屹立不搖於商場頁界。
然而歲月無情、時光催人老,又逢遲暮之年、親兒辭世,也連帶地摧殘了他堅強的意志,導致他如槁木般迅速地凋零,於是他不得不因日漸體衰而退了下來,將戚尺企業交由他的小兒子掌理,以安享晚年。
「我已經給她下了最後通牒,諒她不敢不回來!」柳嫣然推著戚名紹的輪椅走進飯廳,有道:「別管她了,您先用早餐吧!」
「唉!也下曉得這孩子是怎麼想的,家裡房間這麼多,何必搬出去呢?要工作就讓惟傑在公司幫她安個位置,隨時也有個照應,一個女孩子家單身在外,又沒人照顧,我總不放心。」戚名紹端著飯碗,憂心地嘟嚷。
「戚伯父,巧眉都是個二十七、八歲的人了,她會照顧自己的,您就別替她操心了。」柳嫣然一邊服侍戚各紹用餐,一邊安慰著。
「唉!想想時間也過得真快,才一眨眼,你們倆部長這麼大廠。對了,嫣然,你也三十歲了,老大不小了,也該為自己打算,趕緊找個婆家,別整天守著我這個老頭子,我還有王媽照顧。」
「戚伯父,爸媽去世後,我和巧眉舉口無親,若下是您慈悲收容,給我們一個安穩的家,我和妹妹真不知會流落何方,所以我照顧您也是應該的。」柳嫣然感懷地說道。說穿了,她的心早綁在一個浪蕩不羈的男人身上,要她找個婆家,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