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到此,戚名紹因痛苦而扭曲了臉,顫抖著身體,禁下住低聲飲泣……
「爸,休息一下再說吧!」柳嫣然紅著眼睛,環抱著戚名紹。
戚名紹搖頭,稍稍鎮定後,他哽咽地又接下去——
「那天我莫名的心神不寧,於是我提早下班,回到家裡卻空無一人。我不按地走進起居室……哦……我……我……看到湘霞兩眼空洞地倒在血泊中,而……秀亞手拿利剪地跨坐在湘霞身上,一刀又一刀瘋狂地往下戳……啊……」戚名紹說到最後,忍不住地抱頭痛哭。
「哦!天啊!」柳巧眉驚呼失聲。
「爸!」柳嫣然則緊抱著傷心欲絕的戚名紹。
戚惟綱、戚惟傑兩兄弟皆驚駭莫名,淚也不覺地盈滿眼眶。
戚名紹沙啞的聲音又再揚起——
「當時三歲的惟綱抱著四個月大的惟傑蜷縮在桌櫃底下睡覺,我想那是湘霞為了保護孩子,才把他們兄弟藏進去的。」他老淚縱橫地凝視手上的相片。
「你們說,一個殺我孩子母親的女人,我怎麼夫愛她、關心她?我做不到!做不到……」戚名紹失聲地低喊。
「戚伯父,您別這麼激動嘛!戚伯父。」柳巧眉拭掉戚名紹眼裡的淚水,輕柔地安撫。
戚名紹仰頭望著戚惟傑,沉痛地道:
「惟傑,那個瘋女人是殺死你母親兇手啊!」
「不!你別說了,別說了!」戚惟傑一時無法承受地嚷喊。
「你和惟綱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啊!」戚名紹不放鬆地再嚷:心底卻痛楚難當——兄弟閱牆,是多麼可悲的啊!
戚名紹的話,猶如五雷轟頂,重重地打擊了戚惟傑。天啊!他錯得多離譜,他只聽信傭人的道聽塗說,誤將仇人當親人!殘酷的事實擺在眼前,他無法相信、無法承受,他快崩潰了……他腦子一片昏亂,喘不過氣了,他不住地往後退……
「不不不……不……」他聲嘶力竭地吶吼,奪門狂奔而去。
「惟傑!惟傑!」柳嫣然著急地大喊。
她蹣跚地追到門口,但已不見戚惟傺人影。
第十章
新月如鉤,柳巧媚躺在戚家後院草坪上仰視星兒,滿腦子卻如走馬燈繞著戚名紹辛酸的往事轉個不停。沒想到上一代的恩怨,因旁人的攪和,竟波及到下一代,而一家人心靈上所受的傷害,更不知何時才能痊癒,所以說這世上太缺乏愛了,假如——
倏地,一個人影罩在她頭上,遮住丫淡淡的月光。
「怎麼躺在草地上?小心感冒。」沙啞的聲音,原來是戚惟綱,他剛從父親房裡出來。
「戚伯父睡了?」她懶懶地問。
「嗯。」他點頭,而後屈身坐在她身邊問道:「想些什麼?」
「想戚伯父、你,戚小哥。」
「哦?有什麼心得?」他好奇的。
「人生多變。」她感歎地下註解。
「這麼多愁善感?」戚惟綱輕笑的。
自從下午得知了父母親那段傷痛往事,積壓他多年的恨世隨之而散,他又怎能去恨一個從小觀念就被誤導、扭曲的人?更何況是血濃於水的兄弟。他相信戚惟傑心中聽受的若與折磨不會少於他,畢竟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麼比親人更重要了。
柳巧眉翻個身側躺著,手支著頭,一雙靈黠的眼睛閃著好奇的光芒,直盯著戚惟綱說:
「告訴我經過吧!」
「什麼經過?」他莫各其妙的。
「你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居然能死裡逃生,這裡頭一定也有精采的故事。」
如今錯綜複雜的心結已解開一大半,她當然更好奇戚惟綱如何大難不死,成為國際大集團的領導人,因為,她可是憋了好久才逮到機會的。
「精采?」戚惟綱搖頭苦笑。 「我是摔得很精采,幾乎全身上下沒一個完整的。」
柳巧眉一聽,飛快地坐起來,挨近他身邊,專注、安靜地等待他的故事。
「當年是我運氣好,碰上我義父艾伯·瓊斯來台灣旅遊,生性天真的他組了支登山隊伍,想上奇萊山找尋稀有動物,結果卻在半路上把卡在樹上搖啊晃啊的我給救了下來,送醫急救,但卻因我的傷勢過重而一籌莫展。」
說說,他燃起香煙,幽幽地吞雲吐霧。
「然後呢?」柳巧媚急問道。
「最後他只好打出他的名號,透過人脈、打通關係,帶我回美國治療。」
柳巧眉不覺地舒了一口氣。
「也虧得義父的瓊斯集團名氣響亮,否則我還出不去呢!」戚惟綱苦笑道。
「當我恢復意識後憶起一切,我不敢相信,推我落山崖的竟是我的親手足!我痛苦難過,卻也想不出任何答案。」
他的聲音裡已無往昔的尖鈍、恨意;
柳巧眉不覺地將手搭在他手臂上。
「我在醫院整整躺了兩年,身體上的疼痛凝聚成強烈的恨意,憑著一股求生意志,挨過大大小小的手術,度過無休止的復建運動。」
她動容地抬手輕撫他鬢邊的疤痕,心中為他所受的苦而抽痛苦著。
「出院之後,為了報答義父的救命之恩,我進入瓊斯集團,從基層做起,接受一連串的訓練,學習商業管理知識,同時也進了哈佛修了學位,直到接掌瓊斯集團。」
「很辛苦嗎?」她輕聲問道。
戚惟綱點頭,話裡有無限的感慨——
「是辛苦的,一個黃皮膚的中國人要在白人社會生存立足並不容易,不過這些,都比不上思鄉之苦。」
說到這,戚惟綱深刻地凝眸柳巧眉,一雙大手將她的柔髮包了起來。
「在美國的十年歲月,除了懷著對惟傑的恨,也是靠著對你的回憶,我才走了過來。」
「戚大哥。」
柳巧眉感動地倚在戚惟綱肩上,兩人沉浸在無聲的世界,良久,良久……她又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
「戚大哥,難道這十年來,你都沒交女朋友?」
「我的心早被一個刁鑽的小魔女佔滿了,哪容得下別人!」戚稚綱故意調侃道,可真是難得的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