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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頁

 

  城府極深的韓定波,當然察覺到她話中另有含義。

  但還是遲了一步。

  瑾兒動作極快地一把推開他,下了長椅旋即拿起他丟在椅子上的衣物,飛奔至船舫的另一側。韓定波沒有愕然,只是狠狠瞪著她,看她手裡拿著他的衣物,突然間,他明白她想做什麼!

  「該死!你給我過來!」韓定波失控了,眼中難得迸出盛怒的火花。

  嬌嫩的胸脯因急喘而起伏不已。瑾兒往後退了幾步,直到背脊被憑欄頂住。

  時機剛好!

  「哼,想教訓我?告訴你,門都沒有!」誰說女人只有被欺負的份?

  「只脫你上衣算你幸運了!」她看起來就像一隻向公獅挑釁的小母獅子,強悍的外表掩飾住她內心的羞怯,她根本不敢往他頸部以下的地方看過去。

  韓定波一個箭步上前,但又遲了。

  「回來!」

  瑾兒在他的怒吼聲中,帶著他的衣物,噗通一聲跳下船去!

  * * *

  「明天?」晚膳時,言立陽為韓定波帶來一個好消息。

  「嗯。朱老闆說,明天盧大為要為她女兒辦一場及笄宴,想邀你一同赴宴。」

  「好。」韓定波臉上露出沉穩的笑意,這離他的目標愈來愈近了。「立陽,你這件事辦得很好。」名與利是相連的,都說「名利、名利,先有名後有利。」但韓定波卻是反其道而行。

  韓家有今天的家業規模,是他和兄弟們胼手胝足打下的根基。在這個重士輕商、論門望的社會裡,韓定波為韓家想得更遠。

  門望高的士族,就算沒有權位也能得到社會的尊崇,這種標準,從前朝沿續至今,其中尤以盧、崔、李、鄭、王五姓士族的地位最為崇高。

  若是能與士族聯姻,韓家就等於集財富與地位於一身,他要從這一代開始,讓韓氏一族成為黃河以北最具聲望的家族。他十五歲開礦、十八歲經商,這是他一路走來最大的夢想。

  然,世風重門第,韓家雖為富豪,卻是處在「土農工商」社會階級中,地位最低的商人,要與士族交往,得要有門道才行。

  朱老闆就是韓定波的引門人。朱老闆雖同為商人,卻是前朝貴族,所以仍能在江南一帶享有士族般的尊敬。當然,交往的也都是士族人物。

  「其實這件事我並沒有花多少功夫。」言立陽解釋道:「我只是跟朱老闆提到,你難得來江南一趟,若是時間安排得當,想邀幾位老爺敘敘。他一聽,就想到那五姓士族之一的盧大為,要在明天為他女兒辦場及笄宴,有許多江南大老都會應邀前去,想說這是個難得的機會,不如就選在明天大家認識聚一聚。」

  他心裡明白,朱老闆為了將絲帛往北運銷,極力想巴結韓定波,所以才會盡其所能地討好他,有求必應。而韓定波,似乎早就料想到這一點,他只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

  韓定波輕笑,說:「若不是由你出面,這件事情不會這麼快就有結果。」因為言立陽瞭解他,知道該用什麼方法,在最短時間內讓對方瞭解他的意思。

  話才說完,他突然想到:「盧大為的女兒明天及笄?」

  言立陽頷首。「怎麼了?」

  精銳的黑瞳掠過一絲驚喜。「今早告訴過你,我要的那二門親事。不但有著落,而且是談定了。」他胸有成竹。

  言立陽明白他的意思,他要想盡辦法與盧家結親。

  「你要叫誰娶他女兒?」他卻不知道新郎官會是誰。

  「你說呢?」韓定波反問他。

  「我希望那個人是你。」言立陽誠然說道。

  也只有在這種私下的場合,他們這對摯友才會暫時拋開彼此的身份,推心實腹的交談。

  「娶妻何用?更何況,我已經娶過了。」他說。

  「定波,別老用商人的角度看待人與人的關係,尤其是男女之間。」

  韓定波睇他一眼,對他的話頗不以為然。「我不像你,天生就是癡情種。」

  話一落,言立陽臉色微變。他知道韓定波是故意這麼說,好讓他中斷這個話題。他是脾氣好,但腦袋可不含糊。

  「對了,你怎麼會穿那一身衣服回來?」晌晚回到綺香樓,韓定波正好也剛從外頭回來,怪的是,他身穿一件深色麻布料衣裳,和他出門時的打扮不同,而那是幹粗活的人才有的穿著,不是嗎?

  尷尬!言立陽哪壺不開、提哪壺?!風水輪流轉,這下換韓定波一臉大變!

  「別問!」韓定波面如寒霜,拒絕說明這事。

  他不是生氣、而是難堪,第一次有女人讓他如此難堪。他更不敢相信,當她跳下湖時,惟一閃過腦海的念頭不是要拿回衣服,而是要知道她是否平安無事。

  當然,她水性奇佳,人不但沒事,甚至在潛游到幾尺外的時候,還將頭探出水面,對著船上的他猛揮手,大叫珍重再見咧!

  那畫面他大概這輩子都忘不了。

  事後,他以「高價」(等於一艘舢舨船的價錢)向船夫買他一身的衣物,才得以「全身而退」。

  面對韓定波陰沉的臉色,言立陽不以為忤,反而輕笑道:

  「你今天一定過得很特別。」他第一次看到韓定波的臉上沒有流露出商人的機巧與城府,純粹只是為了一件他無以名之的事而惱怒。不知道是什麼事、還是什麼人有這等本事讓他如此!

  韓定波拿起象牙箸輕敲一下桌面,輕嗤道:「你再想下去,我看你飯也不必吃了。」言立陽的心思被他摸得一清二楚,不,應該說他對任何人都是如此。

  惟一的例外,是今天那件事。

  言立陽但笑不語。

  呵,這個男人只是單純的被惹惱嗎?

  他懷疑。

  * * *

  咯、咯、咯——

  「小姐,你要不要緊?」小婢女小心翼翼捧著藥碗,在床側坐定。

  瑾兒,不,她已經進了盧家,從今天開始她叫盧珊珊,是江南士族盧大為的女兒。她看著小婢女端著藥汁,藥味撲鼻,她不禁皺起秀氣的眉,孩子氣地拉起被褥摀住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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