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答案其實很簡單。若不是有人贈與,就是他是當年西苑那間房的主人。
芙儀悶哼了一聲。就算他真是那間房的主人又如何?他不可能知道她曾待在裡頭,更不會知道她在房裡做了什麼。既然如此,她何必問?
反覆之間,拳頭下意識擰了下,她這才想到手裡拿著……
她攤開手,一隻彩繪風景琺琅表平躺在細緻的掌心,拇指輕扣,表蓋彈了開,內部以黃金、白金、玫瑰金三色打造,純手工精雕,表盤上鍍金的時分針,正準確無誤的指向現在的時刻。
……
「阿瑪,這是什麼?」
「這叫琺琅表,西洋人用它來看時辰。」
「原來……好有趣的玩意兒,真要送我?」
「嗯。芙儀……你今天在宮裡有遇到誰麼?阿瑪是說,你是不是遇到一個穿金黃蟒袍的人?」
「沒有。怎麼地?」
「哦,沒事。這只琺琅表是宮裡的人送來,說是要給你的禮。」
那年她十歲,那天,正好是她生日。
……
應該不會那麼巧吧——芙儀搖首,想借此搖去這只表可能與他的關聯。
驀地,搖晃的螓首驟然頓住。她在想什麼啊?
芙儀察覺到,心裡反反覆覆的念頭,都是為了他和她……
不!不不不——她應該想的是……是……喜兒?
就是!
對,想起他對喜兒的態度,真惱!他竟然說問題是出在喜兒身上?!
怎麼可能!喜兒侍候她十年,成天跟在她身邊,喜兒清白與否她豈會不知?她曾聽額娘說過,有些目中無人的王孫子弟,視女人為玩物,沾過便棄,他像是那種薄倖的男子嗎?
她直覺不可能,因為……
煩,她做什麼替他找理由啊?她該重視的人是服侍她十年,和她親同姐妹的喜兒,而不是那個恃才傲物,眼高於頂的十九阿哥永璇!
即使她心裡很明白,傲慢如他,面對她的挑釁、她的直言無諱時,他大可直接斥她、直接令她退下,而不必視她為對手般,巧妙迎擊。
他到底是如何看待她的?
念頭才下,芙儀痛苦的閉上眼。怎麼搞的?她為什麼又把自己和他串在一起?
「格格——」悅兒在一旁實在看不下去。
「啊?」
天啊,她仰慕的格格,一向嬌柔端莊的格格竟然在發愣?!
這三天來,格格整個人完全變了個樣。起先她以為是貝勒爺那天欺負了她,可這幾天觀察下來,不太像耶——
格格有時笑、有時惱、有時發呆、有時歎氣、有時搖搖頭,甚至,有時就像現在這樣——一副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樣子!
這像是被人欺負的模樣嗎?更何況,誰捨得欺負她?
格格是有點倔脾氣沒錯,但她從沒對任何一個親近的人使過氣。格格溫柔卻不軟弱,她是天之驕女,該是讓人捧在手心裡疼的,但溫慧可人的她,卻總是將別人對她的呵護收在心上,更加倍地回饋給對方。
這麼好又這麼出色的人,根本不可能有男人拒絕得了她!
昨天,她很小心的探問那夭的事,結果格格只說了句:「我同貝勒爺說了,請他一定要拿主意。」格格都這麼說了,她懂分寸,不敢再多問。但看她這幾天悶在房裡,書翻了幾頁就合上,字也不寫了,老是反覆做些怪表情,再這樣下去,早晚會出事的。
至少,她該出去透透氣。
「格格,您要不要出去走走?」
「不了,我待在屋裡就好。」
悅兒無奈歎口氣,決定擺起她丫環的「架子」。
「格格——我拜託您出去走走好嗎?悅兒得整理屋子,您待在這兒,奴婢好不方便呢!」架子擺完,再做個很苦惱的表情。
芙儀意會過來,尷尬一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搞的?真像呆子!」清妍的臉龐不由自主的染上淡淡紅暈。
「格格您……您那天在絳雪閣,是不是跟貝勒爺發生了什麼事啊?」這是她想來想去惟一的可能。
芙儀心頭一抖,美目心虛的往旁輕飄了下。
她可以告訴丫環他傲慢得不可一世的模樣,可她就是說不出口!
因為一出口,她不願承認的事就曝了光。
對,她是察覺到了,卻又不願承認。永璇對她口唇相譏,其實是想試探她的本事,想知道她有多少能耐與他相抗。
這無疑是在暗示她,有本事就用這種方式與他平起平坐——
對,她不願承認,因為那個男人實在是太驕傲了!遊戲規則由他定、由他發號施令、由他決定一切……
不,她不要在乎這樣的人!她倔強。
「格格?」悅兒輕喚。心想,格格發愣的頻率越來越高,是不是該差大夫來瞧瞧?
見丫環臉色微變,怕她窺知心事或探問,芙儀趕緊說:「沒的事,你、你忙,我到園子走走。」說罷,匆匆起身步出房門。
第五章
「喂,你們有誰見過福晉?」
幾顆腦袋搖得像波浪鼓似的。從半月形拱門的另一側踱步而來的纖妍人兒,聞言,頓下腳步。他們說的人是她?
「沒。哪有那個膽啊?唉,不過倒是見過福晉身邊那兩個丫環。嗯……叫什麼來著?」
「喜兒悅兒她們倆長得好俊哩,又挺和善的,很討人喜歡呢。」
「嗯——」齊聲同意。
「我想哦,福晉她人應該也挺好的,你們看看,她從沒嚇過,不,差遣過咱們,真是替咱們著想,是不?」
「嗯——」齊聲再同意。
「唉?小姐,請您留步。」
芙儀聽到這幾個僕役婢女稱許自己的丫環,讓她寬心不少,並不打算和這些人照面的她,才轉過身打算踅回房,就被人發現,喚住她。
芙儀遲疑了下,不理不睬有失她的教養,於是從容轉身,微微勾唇,朝和她隔著一道拱門而立的僕役婢女微笑示意。
一笑傾城。眼前的絕艷佳麗,像是從天而降似的,教眾人情不自禁的發出一聲驚歎。
有人先回過神。「小姐,懷秋園往這方向走。」和他們同方向。他以為芙儀是眼下在懷秋園的客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