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倌,上菜 !」店小二卻在這時打斷了傅雲菁的話,熱絡地將好菜一一送上,當然,還 有那碗特地為熊大力準備的白湯麵。
熊大力一看好菜上來,加上自以為博雲菁願意收他為徒,順手一撥,將湯麵移到桌角,逕自 拿起筷子,手到半空準備夾菜時,倏地被傅雲菁以筷子夾住——「師、師父……趁、趁熱吃嘛……」熊大力開始覺得不大對勁。
「我並沒有答應收你為徒,你干叫師父叫個什麼勁兒?」
她變臉了嗎?要不要準備跑了?熊大力舉箸的手不住發抖。
「第二,我最討厭別人替我出主意,要不要偷繡譜,祖奶奶我自個兒會做決定,用不著你擔 心。神盜技講求眼、手、心合一,輸了盜王爭奪,我哪還有那個『心』,你偏偏要提醒我— —」
跑吧、快跑吧——熊大力不斷為自己加油、打氣,因為他再不跑就慘了!「同門師兄弟們都怕我,常說我這個人的性子沒個準頭,說風是風、說雨是雨!師父疼我, 說我的性子亦正亦邪,天生就是做神盜的料——」
熊大力手一鬆,筷子啪啦落地,他急急起身,旋即被傅雲菁扯住後頸。他慢動作般、緩緩地 扭過頭,臉上硬是擠出生平最天真無邪的笑容。傅雲菁不為所動,神情依然是如此俏皮。「可是我自己卻認為,哪來那麼多說法?我只不過是順著自己而己!你真的讓我覺得很煩! 做什麼又提起盜王爭奪這事?這一次,我要你滾得遠遠的,別再讓我看到你!去——」傅雲菁順手一帶,將他整個人提起,往食堂門外揮去——豈料,就在她出手的一剎那,門口正好走進來三個小女孩——糟了!
「快閃!」傅雲菁大喊,雙足一頓、縱身躍起,眨眼間抓住飛在食堂半空中的熊大力,眼角 餘光瞥見小女孩閃開了,再提氣將熊大力往門外丟去——但,小女孩才剛閃開,又進來一名男子。
怎麼又來一個?
好在傅雲菁功夫了得,她借力使力,旋即側身一飛,再踢熊大力一腳,借力俯身下衝抓住男 子。她的身手極快,快到只稍一眨眼就會錯過她所有的動作。就在熊大力飛到門前時,傅雲 菁趕在他之前及時將男子拉進食堂裡,免遭熊大力波及。
「啊啊啊」熊大力慘叫飛出食堂,殺豬般的嘶叫聲伴隨他的身影,由大而小,最終消失於藍 天外的一點間。
食堂裡,幾乎所有的人都見到這一幕,幾回驚險鏡頭下來,莫不對傅雲菁的功夫嘖嘖稱奇。 在熊大力狂叫飛出食堂的同時,眾人亦對傅雲菁的精彩表演叫好連連。
傅雲菁哪聽得到群眾的歡呼聲,她抱著男子,全身僵直。
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男子先回過神來,伸手朝眾人揮了揮,止住他們的鼓動。等鼓噪稍歇了才低頭,朝目瞪口呆 看著他的傅雲菁說:「姑娘,我沒事了,你可以放開我了。」
傅雲菁仍然不為所動,她到底是怎麼了?
就在她俯身抓住男子時,由於力道過大,似乎碰上了——似乎和他唇碰唇?傅雲菁自小生活在深山僻壤之中的「神盜門」,加上十二個師兄弟只當她是對手,從沒當她 是女人,她哪會懂得什麼男女有別的禮數?區區一個嘴巴、上下兩片肉對她來說,不具任何 意義。可是,那極短暫、似有若無的碰觸,卻讓她全身流竄著一股騷動,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記憶中曾有過同樣的感受,但,是什麼時候的事?
「漂亮姐姐,你快放開我爹啦!」小女孩趨前拉扯傅雲菁的衣袖,才讓她明白自己的舉動。她鬆開環著男子的手,卻仍怔望著他,同時反覆思索心中悸動的原因。
男子長得十分俊秀,濃眉下的一雙眼,深邃幽遠。他身穿白色府綢,飄逸瀟灑,有如玉樹臨 風,不知他身份的人,一眼便直覺他應是一介儒生。
如此俊逸的男子,任何女人只稍一眼便不住怦然,傅雲菁也承認,她從沒見過生得如此好看 的男子。但她明白,這不是讓她心緒沸騰的原因。
那,到底是為了什麼?
「漂亮姐姐,你怎麼了?」小女孩聲音甜甜的,她叫曲昀。
「哼,又是一個煞到少爺的女人——」另一名女孩雙手橫抱胸前冷冷地說,她叫曲昕。「他是爹,不是少爺。」柔聲指正曲昕的女孩,叫做曲映。
這三個年紀不到十歲的小女孩,全是男子這回到沿海巡視產業時,沿途收養的女兒。哎呀,她想起來了!傅雲菁在心裡驚叫了聲。
六歲那年,第一次下山做義賊,偷到第一件東西時的感覺,就和現在一樣!當時全身熱血沸騰、興奮到連著三天睡不著覺。就是這種感覺、就是這種感覺啊!傅雲菁雙眸炯動,直愣愣地盯著男子。師父曾說,做神盜一定要有旁人無法領會、極敏銳的 直覺,即便身入漆黑不見五指之處,也能憑直覺找出寶物所在。
她的直覺來了——男子被傅雲菁瞧得有點不自在。他明白自己的相貌極易受到女子青睞,但一般女子見著他,多半羞紅臉、急急忙垂首,不像她這般大咧咧直盯著他看。而且,她的眼神樂然、瑩瑩晶亮,好像在他臉上發現了什麼新奇似的。
好奇怪的姑娘啊……
「嗯,在下曲璠,多謝姑娘出手相救。」他拱手說道,是希望借此讓這位姑娘回過神來。一個姑娘家如此直視男人,怕是會損了她的名聲。
他就是曲璠?《彩織》的主人?《彩繡譜》的——怎麼會這麼巧?
她再看了看站在他身邊的三個小女孩,方才聽到她們喊他——「爹」?
「你成親了?」語氣中有股難掩的失望。
傅雲菁問話的方式,叫曲璠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應。他和她素未謀面?怎麼這位姑娘說話的 口氣,好像和他很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