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個夢卻在她身邊,還為她撐傘。
"你……"惶亂、畏懼和渴望等等的情緒,交錯在晶晶一雙視線迷茫的眼眸裡,而他如晨花初放般的美麗笑容就晃漾在她眼中。
他笑得那麼真誠而溫暖,換成其他時候,她會受寵若驚地陶醉其中,然而,一想到狼狽的模樣全教他瞧在眼裡,晶晶便沮喪的想要死掉。
"你怎麼了?"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俊眸盛滿凝重的憂慮,晶晶想甩開他伸來扶持的手,卻連舉起手都沒力氣,膝蓋發軟地往下滑。
"晶晶……"
他在呼喚她。
一種被人關注著的幸福取代了身心的不適,意識逐漸模糊,晶晶最後的記憶是──一雙穩穩接住她的有力臂彎,那麼溫暖而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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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丟臉!
洗淨了一身的污穢、黏濕,換上乾爽的衣物,也吹乾了帶著花香味洗髮精味道的一頭短髮,晶晶才敢審視鏡中人。
那雙放射出幽幽亮光的瞳仁裡只看到某種熱切期待,見不著一絲羞愧的殘痕,原本該蒼白失血的容顏也因為洗了熱水澡的關係而浮著紅暈,貝齒咬住的嘴唇顏色很淡,卻是輕揚的,這副模樣已沒有沐浴前的狼狽和虛弱,卻不代表那最糟糕的樣子不曾存在。
都被他瞧見了。
難堪的情緒並沒有在心頭形成風暴,因為他非但沒有嫌惡地拋下她,反而穩穩地接住她虛弱、潮濕,而且不斷出血的身體。
甜蜜……溫暖……在胸口……擴散。
怦怦的心跳聲下,記憶自不久前才消逝的時光潮裡湧回腦中。當時的她因體力用盡而昏倒,是他著急的呼喚將她從黑暗中喚回的。
勉強撐起眼皮,茫然的視線為他眼中晃漾的灼熱光點所吸引,視焦漸漸聚集,所有的感覺迅速回籠且異常敏銳了起來。
他乾淨的氣息如雨後的空氣,可在當時,雨仍沒有停歇的跡象,她也不知道腦中為何會冒出那麼奇怪的想法。只記得那一刻,兩人靠得好近,熨貼的肌膚幾乎是冒著熱燙的蒸氣。
他的視線也是溫暖如火炬,聲音更像暖烘烘的絲綢覆向她,每個字都教她無法拒絕。
"你還好吧?可以自己走嗎?我乾媽家就在這附近,扶你過去好嗎?"
儘管身體很虛,被無法啟齒的疼痛持續折磨著,心中更有萬般的猶豫,可他的詢問好溫柔,她不由自主地頷首同意,將全身的重量傾靠向他。
感覺到他微微踉蹌,但在習慣她的重量,他還能拿穩雨傘為她遮雨,這使得她暈眩的腦子滲進了一絲絲的甜蜜。那遮在兩人頭上的黑色傘面,形成了一個親密的空間,他蓄積著力量的軀幹在每一次的運動間,與她虛軟的身軀有著些微的摩擦,擦觸出的小小火焰散人她四肢百骸,身軀更加的虛軟,倚賴他的扶撐。
不知道過了多久,感覺像一輩子,又短如一瞬,但她癡癡地渴望那會是永恆。現實卻是──不管路途有多遙遠,終點還是有到的時候,那是位於學校不遠的巷弄內,一排透天厝中的一間。
接下來的情況有如一陣兵荒馬亂,兩人一身狼狽地闖入人家家裡,就算她沒有發生那種事,也會擔心弄髒對方家,何況她……晶晶登時無地自容。
明哲卻以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向慈祥的婦人求救,"她是我同學,她……呃……"
到底是男孩子,說到女孩子家的事,也不免困窘了起來。
"交給我吧。"婦人二話不說地把她接過,失去男性溫暖的她,只能無助地任婦人安排。
溫熟的沐浴,乾淨的衣褲,一片救急的衛生棉,便解救了她的困境。
晶晶心裡是感激的,但同時也是無措的,接下來要怎麼面對……他呢?
總不能窩在這裡一輩子呀!
鏡中人投給她一個堅定的眼神,不管事情有多困難,她都必須面對。
晶晶將稍微清洗過的衣褲裝進主人給予的塑膠袋,趿著雙塑膠拖鞋,推門走出浴室。
一張盈滿溫暖笑意的臉龐迎接著她,強烈的悸動登時在晶晶心底翻湧,目眶湧出潮熱。
是他,他一直站在浴室門口等她。
"舒服一點了嗎?"
聲音還是那麼溫柔,眼神還是那樣關懷,他也換上乾爽的衣物,渾身瀰漫著新浴過後的乾淨氣味。晶晶注視著他英挺、帥氣的容顏,嗅進他好聞的體味,頭腦陷進微微的暈沉,雙頰熱燙著。
這種異樣的感覺令她一陣心慌、心虛,目光不敢對視,低下頭胡亂地回應,"嗯。"
"那很好。跟我來,乾媽等我們吃飯呢。"
視線筆直地盯著他朝她伸來的手掌,晶晶的心臟跳動得急促。
她知道他打過學校籃球校隊,一雙手有長期打球練成的硬繭,修長有力。同樣的手也曾溫柔地抱住她……想到這裡,彷彿有一把無形的火焰往她臉上燒,燒得她頭腦混亂。
"怎麼了?"
"沒什麼。"她壓抑著狂亂的心跳回答。
"那走吧。"他的手還等在那裡。
晶晶沒勇氣伸出去握住,低垂的頭顱搖了搖,"不……不用了,我也該走了。"
"雨還下得很大,吃飽飯再回去。乾媽說你……身體虛,喝一點熱雞湯會好一些。"
"我怕外婆擔心。"
"家裡有電話嗎?你可以先打電話回家告訴婆婆。"
沒辦法拒絕了。但她又真的想拒絕嗎?
晶晶抬起頭迎向他溫柔的眼光,他就靜靜等在那裡,那張笑臉維持不變,那隻手依然朝她伸來。
心臟好像被什麼扯了一下,除了外婆和維貞外,從來沒有人用那麼溫柔的眼光等待她。
突然間,她好想告訴他別用那麼溫柔的眼光看她,別朝她伸來關懷的手,她很容易會錯意的,甚至會得寸進尺地對他產生無止境的冀求,到時她會無法回頭,也不准他放開。
可是她沒機會開口,手……便被握住了,那厚實、帶著繭的手掌輕輕地牽住她,輻射出的暖意帶著些微刺麻的電流直擊她心臟,隨著心跳擴散向全身億萬個細胞,血流加速下,頭為之暈眩,心情終至凌亂難以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