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很不放心,我開始有點後悔替你介紹造份工作,下班時間太晚了。」
「可是輪早班的時候,我下午三點就能下班呢!」她笑一笑,毫不在乎。
「如果有人能迭你回家,會比較安全。」
「哪來的免費司機?」她還是笑。
他似乎想說什麼,卻欲訂又止。
「我就當你一天免費司機吧!」他很自然的接過她機車扶手。「哪邊能停車?」
「後面有員工專門的停車場。」她只好說。柏亦人都來了,不該拒絕他一片心意。
於是,他們又沿著坡道往回走;皎潔明亮的月光,拉出兩條修長的影子。
「明天和克凡見面,不會緊張得整夜失眠吧!」他開玩笑問。
「沒那麼離譜。不過,一點點總有!」她照賞說。
「相聚一刻,突然之間擦出一絲火花,接著臉紅心跳?」他促狹的說。
「我看你是專程來消遣我的。」她瞪他一眼。
他微笑不語。
「你在電話裡不是說,克凡他很坦然,只當和老朋友碰面、聊聊天?」她提醒他。 「既然他龍那麼大方,我又何必小氣兮兮的?」
「前不久,你還滿怕見到他,不是嗎?」柏亦反問。
「現在好多了。」
「為什麼?」
她偏著頭想一想,說:「你的緣故吧!總覺得能與你和平共處,克凡也不會有問題 。」
「我和他怎麼相同?」他輕扯嘴角一笑。
「哦?」
「當年和你談戀愛的人,是他又不是我。」他將機車停放好,抽出鑰匙交給嵐如。
「但--你說他已經釋懷了啊!」
「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
「我不信你信誰?你一直對我這麼好。」她說得理所當然。
他沉默半晌,才淡淡的說:「我對每個女孩子都很好,這是禮貌。」也不知他是不 是真話。
「不怕有人誤會嗎?」她調侃他。
「誰?你嗎?」他笑。
「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一個女孩子。」她也笑了。
打開皮包,欲想收起鑰匙時,一不留神,鑰匙莞掉進坡道旁的小花圃裡了。
「完蛋了!」嵐如驚叫。烏漆抹黑的,怎麼找?
「你在這裡等,我下去撿。」柏亦立刻義不容辭的說。
柏亦從前方的小階梯走到花圃,彎著腰仔細搜尋。
「你看得清楚嗎?」她懷疑的問。底下追麼暗--唉,要怪就怪自己粗心大意,又 給柏亦添麻煩了。
「還可以。」他答。「啊!有了,找到了。」
他興匆匆的一口氣跑上來。「你道串鑰挺重的,都陷進泥土裡了。」
「我習慣把鑰匙全掛在一起--」她突然低叫。「天呀!你的手這麼髒,衣服呢? 是不也弄髒了?」
他倒一臉無所謂。「反正已經要回家了。」
「還是先擦一擦吧!」她急忙抽出幾張面紙,毫不猶豫的拉起他的衣袖,「不然, 等會兒你怎麼開車?連方向盤都會沾上泥巴的,雖然不見得能完全擦得乾淨,總好過髒 得一塌糊塗。」
她邊說邊擦拭--這才發現,原來柏亦有雙很修長、很厚實的手,頗有藝術家的味 道哩!
「行了。」她還將他手掌、手背翻上翻下檢查,才滿意的鬆口氣。
她一抬頭,卻當場愣住了。柏亦他--怎麼這樣望著她?怪異的神情中帶有難以言 喻的溫柔,剎那間,嵐如的心不由自主一抖,卻說不出是種什麼感覺。
「我送你回家吧!」他開口,仍是那般輕柔。
她像是如夢初醒,猛然縮回自己的手。她在幹嘛呀!竟一直捉著人家的手不放。
那張沾了些許髒污的面紙,仍在他手中--他默默的將面紙折疊成小四方,收進上 衣口袋。
亂丟垃圾是不道德的吧?嵐如心裡這樣想。
※※※
人的思想,有時是很莫名其妙、不可理喻的,它往往能運作出許多古怪的念頭,而 且還會教人耿耿於懷。
但是此刻,當嵐如與克凡面對面坐在咖啡廳時,連最後那一點點的緊張都消失了, 她突然覺得好輕鬆。
相由心生,一個人的誠意真偽,多半能從臉上表情而有所感受。克凡那溫文的微笑 、平和的眼神,巳完全打破她自以為被他憎恨著的想法了。
「能再見到你,真好。」她由衷的說。
「口是心非哦!」他笑。「有人一聽到我是『米諾』的總經理,跑得比誰都快。」
「大突然了嘛!我一時手忙腳亂,所以才--」她不好意思的。
「嵐如,你幾乎沒什麼改變,剛剛遠遠看見你,我一眼就認出來了。」他說:「做 了媽媽還像個女孩一樣,甚至更漂亮了。」
「是嗎?」她有些臉紅。「你也是,還是像以前那麼會說話,怪不得有一大堆女朋 友。」
「一堆?大誇張吧!是誰造的謠?柏亦?」
「你不知道自己的桃色新聞,是『米諾』員工最津津樂道的話題嗎?」
「我怕她們上班枯燥無聊嘛!」他笑,絲毫不介意。
「她們說你很花心。」
「照這說法,全台灣有一半以上的男人都算得上花心了。」他不以為然的挑挑眉。 「未婚男女,有機會彼此多認識、多接觸,沒什麼不好啊!有聚有散,稀鬆平常;況且 ,我從不做腳踏兩條船這種事,一次交往一個,我講求公平。」
「一次交往一個?」她搖搖頭笑。「如此聽來,淘汰頻率也滿高的。」
「處不來,我也沒辦法。」他莫可奈何的說。
「人與人之間,要深交才能看清對方的個性,很多情侶都是因瞭解而分開。」
克凡停頓一下,終於問了:「你為什麼離婚?」
她一怔,隨即接著就說了:「其實,也沒什麼,像我剛剛說的一樣,婚後才發現兩 人並不合適,相互遷就的生活難以長久,只好協議離婚。」
總結所有長篇大論,歸納出來的重點,確實正如同她上述這幾個字,她和彥堂真的 不合適,問題的確在他們兩人。
「你先生肯將孩子歸你?」他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