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既然你這麼思念表姑,為什麼不親筆畫下她的畫像呢?」
他之所以會這麼問,是因為他的畫工承襲自他的父親,若父親肯親自下筆,應當更 能完美的捕捉她的神采才是。
「你問得很好。」申友菘哀歎的一笑,哺喃地回答:「這些年來我曾不只一次想動 筆畫下她的倩影,但每每只要一提起筆,她血淋淋的模樣便浮現在我心中,我的手也就 跟著顫抖了起來,彷彿動手畫下她的影像,對她而言是一種褻瀆,最後我只能放棄這個 念頭,沒想到你竟幫我完成了這個夢想。能在生命大限之前再見到魂縈夢牽的人,我心 中已再無遺憾。」他微笑的擁抱著畫像,安詳的閉上雙眼。
見一幅畫像竟令父親如此開心,上官逸仁心中也頗覺欣慰,見父親閉眼休息,他向 前想扶父親躺好,不料父親竟有如無骨似的滑落。
「爹!」他震驚的大叫一聲,緊緊的將父親抱在懷中,而後顫抖的將手伸到父親的 鼻下,發現父親竟然已經斷了氣。
「爹!」他哀慟的大喊一聲,傷痛欲絕的緊擁著父親的軀體,悲哀的淚水潸潸而落 ,此時此刻,他終於感受到生命是多麼的脆弱。
***
上官逸仁強忍哀傷?父親辦了莊嚴隆重的喪禮,他遵從父親的交代,並沒有將錦盒 陪葬,只是將上官如冰的畫像放在父親胸前,讓他所愛的人陪他長眠於地下,希望父親 能含笑九泉。
他雙手微顫的拿起錦盒,沉吟了好一會兒後,才終於打開錦盒,當盒中的手絹與遺 書出現在他眼前,所有的記憶有若浪潮般湧入他心中,臉色隨之蒼白驚惶,夜夜糾纏他 的夢、眼前的遺物心中盤旋不去的悸動,讓他更確定自己是沙也天投胎轉世。
「相約到來生!冰兒,我沒有忘記我們的前世之約,你呢?你是否也和我一樣?」 他對著錦盒發誓,「今生今世我一定要找到你,好好呵護照顧你,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
第十章
一輛破舊的馬車緩緩的行駛在黃土路上,馬蹄達達的揚起陣陣塵埃,迷濛得令人看 不清來時路。
馬車中坐若兩個女人,一老一少,年輕的女孩輕輕掀起窗簾,茫然的望著如掠雲般 一閃而過的景色,陌生的環境讓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已身在異鄉。但此時此刻,她依然難 以相信一向被父母呵護在手掌心中的她,此刻竟如孤雁飄零他鄉,陪在她身旁的只有她 的奶娘,兩個弱女子帶著簡單的行李,奔向不可知的未來。
這一切悲劇始於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無情的祝融在一夕之間燒燬她的家園,殘酷 的奪走她慈愛的雙親,冷血的將她自幸福中驅逐,她從一朵被呵護的小花,變成了隨風 飄零的蒲公英,無助的飛舞在風中,茫然不知根落何處。
見她一臉淒楚與無助,徐大娘憐惜的拍拍她的肩,安撫道:「心雅,你別再去想那 些傷心的事了,這一切都是命,命運不是我們所能抗衡,唯今之計只有勇敢的面對事實 ,我相信天無絕人之路,老天爺不會殘忍的斷絕我們唯一的希望。」心雅是她帶大的, 她的父母從沒拿她當下人看待,如今於家遭逢這樣的變故,她的心裡也不好過。
於心雅縱有滿腹心酸也無法開口,只能無語的點點頭,但眼中的愁雲慘霧卻濃得化 不去。徐大娘心疼的望著她,忍不住感概的想著:造化還真是捉弄人,老天爺給了心雅 一張絕世的容貌,卻忘了給她說話的能力,為了她的啞病,她的父母可以說竭盡所能的 奔波,期望能治癒她的病,但始終改變不了她無法開口的事實。但她的父母不向命運低 頭,除了不斷的找尋奇?
外,他們更全心全意的栽培女兒,讓她成為才德兼具的女人。近來她的父母開始為 她的終身大事打算,希望能為她找到一位能接受她沉默無言的夫君,了卻他們的心願, 豈料老天爺再度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無情的在一夜間燒燬了他們所有的努力,若不是 她剛好與小姐夜宿佛寺,只怕也難逃一死。
見奶娘沉迷默不語,於心雅不禁神色憂鬱的看向她,百般憂愁、萬般無助皆糾纏在 這一盼之間。
「你別擔心,我聽說德馨園的主事者是一個大善人,我想他一定會收留我們的。」 徐大娘信心十足的說。
於心雅無法開口言語而徐大娘不識字,縱然心中有再多的隱憂也無法傾訴,她只能 輕輕點頭。
「到了,這裡便是德馨園了。」車伕停下馬車,大聲的吆喝著。
「我們下車吧。」徐大娘細心的?於心雅繫上面紗,然後才小心的扶她下馬車。弱 女子在外行走原本就危險,而美貌則會讓危險加倍,所以她總是小心的遮掩住心雅的容 貌。
付完車資後,徐大娘扶著於心雅來到德馨園的大門,原本以為很快可以見到上官逸 仁,不料光是等人通報就耗了半天。
「怎麼樣,你還好吧?要不要找個地方歇一下?」徐大娘自小吃苦慣了,但她可心 疼心雅。於心雅輕輕搖頭。她知道自已不再是嬌貴的富家千金,甚至隨時可能流落街頭 ,吃苦或許是她未來必然的命運,她該試著克服。
「莫怪人家說有錢人家的門檻高,我看大門也遙遠,光是等個下人通報就要大半天 ,讓咱們在這裡曬太陽。」徐大娘不耐煩的嘀咕著。
於心雅安撫的拍拍她的手,要她耐心等候,畢竟是她們有求於人,姿態不能太高。
德馨園的大門終於再度打開,走出了一位年近五十歲的男子,他眉頭微鎖的打量了 她們一眼,捺著性子問道:「你們真是少爺的親人嗎?」
「我們小姐當然是,請問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