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有你這樣的兒子,我可以說是了無牽掛了,若真要說有什麼遺憾,那就是不 能再見到我的表妹,這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爹,你的身體……」
「好了,你不必再說了,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他?
手制止了兒子的話,「我累了想休息,你的臉色也不怎麼好,早一點休息吧。」
「嗯。」他幫父親蓋好被子後,上官逸仁心情沉重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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淒迷的風在他身旁打轉著,空氣中瀰漫著血腥與肅殺的氣味,一向蠻橫狂暴、不知 傷痛?何物的他,此時卻肝腸寸斷的摟著他的摯愛,她的鮮血有若岩漿般燒灼他的軀體 ,生平第一次的絕望與無助,狂妄的佔據他的心。
她抬頭看著他,蒼白的臉上綻放了淡淡的笑容,奄奄一息的說:「正邪不兩立,對 你的深情,我無法報之以愛,只能用我的鮮血來償還,今生……相守已無期,與君…… 相約到來生,如果……來世你依然誤入魔道,就讓我陪你一起沈……沉淪吧!」說完, 她帶著淒楚的笑容,安詳的在他懷中合上了雙眼。
「不,不,冰兒,我不要你離開我……冰兒……冰兒……」上官逸仁大吼一聲,痛 楚的白噩夢中驚醒。
他滿頭大汗的坐在床上,狂跳的心猶?方纔的夢而劇痛,呼吸因而急促紊亂。她的 熱血似乎依然在他身上燒灼著,棉被上的雙手因激動而緊握著,好半天後才逐漸恢復過 來。
又是同樣的夢,只是這一次更逼真寫實,她眼眸中的哀愁,此時依然緊緊的揪著他 的心,他眉頭緊皺的走下床鋪,靜靜的坐在書桌前,心緒如麻的輕啜了一口茶水,試圖 安撫激動的靈魂,但那柔腸寸斷的心疼與萬般愛憐的感覺,依然在他心頭縈迴不去。
「相約到來生!」他細細的品味著這幾個字。
在夢中的他總是懷抱著一名絕色佳麗,她為他受了一劍而虛弱的靠在他的懷中,兩 人立下「相約到來生」的誓約,接著他便抱著她一同投入斷腸崖,最後他總是痛徹心肺 的驚醒。
這個夢已經糾纏他好幾年,他始終不瞭解?何自己老是作同樣的夢,直到幾天前, 父親告訴他有關表姑的事後,他才知道夢中的事竟曾經是事實。突然他有一種強烈的感 覺,認為自己就是沙也天投胎轉世。
他在前世搶走了父親的未婚妻與祖父母的女兒,所以這輩子成為他們的兒子、孫子 ,來償還前世之債。若真如此,他甘之如飴。但這一切果真如他所想嗎?冰兒呢?她又 在哪裡?他們不是立下相約到來生的海誓山盟嗎?他找得到她嗎?
上官逸仁突然靈機一動,想用筆畫下夢中的佳人。他迫不及待的拿出紙筆,開始一 筆一劃細細的描繪著,約莫一個時辰後,他終於完成了畫像。
他將畫像懸掛在書桌前,靜靜的望著畫中佳人,她似乎也深情的回視著他,前世的 愛一點一點的湧入他的心頭,他不再對自己的前世有任何的疑惑,他對著畫像許下承諾 ,他一定要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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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友菘專注的凝視手上的錦盒,思緒再度飄向不知處。自從向兒子說出了二十年前 的事後,深藏在心頭的記憶,像是隨風揚起的塵埃似的,瀰漫了所有的時空。
他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但他並不害怕,因為他的靈魂早已隨著表妹深埋斷腸谷 中,只是行屍走肉般的存活在人世間,苟延殘喘?的只是盡自己該盡的義務,如今他早 已身心俱疲,生命的結束對他而言反而是一種解脫。
上官逸仁拿著畫像走進父親的房間,見他沉寂的望著錦盒,不禁關心的問道:「爹 ,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申友菘將錦盒放在身旁,抬頭看著兒子,「你今天怎麼這麼早過來, 有什麼事嗎?」他慈愛的看著兒子,或許將所有的重擔放在他身上太過殘忍,但這不就 是生命嗎?
看著父親日益虛弱的身體與眼中難掩的哀傷與沉痛,上官逸仁的心也跟著沉重了起 來,為了不增加父親的負擔,他強?一笑,狀似輕快的說:「我替表姑畫了畫像,想拿 來給爹看看我是否捕捉住她的神韻。」
「我看看。」申友菘隨手接過畫像,當畫像中的人完全呈現在他眼前,他不禁目瞪 口呆,幾乎很難相信這是事實而非夢。
「我畫得像表姑嗎?」
「豈只是像,簡直是一模一樣。」申友菘貪婪的捕捉著表妹的神韻,再也忍不住震 撼的說:「天啊!這簡直是奇?,你怎麼可能如此維妙維肖的畫出你表姑的模樣呢?這 太叫人難以置信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父親的話不啻證實了他的猜測,上官逸仁掩飾心中的強大震撼,輕笑道:「這…… 這完全只是巧合。」
「巧合!天底下怎麼可能有這樣的巧合呢?你絲毫不差的捕捉住了如冰的神韻,簡 直就像曾親眼目睹過她的美貌,這真的可能是巧合嗎?」申友菘狐疑的看著兒子。
「當然只是巧合,表姑在世的時候我尚未出生,怎麼可能見過她呢?」上官逸仁無 法向父親說明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因為這件事實在太詭譎而驚世駭俗,他不認為虛弱的 父親能夠接受這種震撼。
「說得也是,我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你怎麼可能看過如冰呢!」申友菘釋懷 的點點頭,接著感慨的說:「或許是老天爺憐我一片癡心,不忍心讓我含恨而終,所以 才會有這樣的奇?吧。」
「是,這的確是奇?。」父親的癡心讓上官逸仁在感動之餘有了罪惡感,如果他真 是沙也天投胎轉世,那麼父親今日的悲劇便是他一手造成。
申友菘深情的望著上官如冰的畫像,喃喃自語道:「這的確是我的如冰,她在畫上 復活了,再也沒有人可以從我手中搶走她,再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