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人會自動遺忘不好的記憶,但打擊這麼大,早該崩潰的她,也不該等到此刻才爆發。
從她的哭喊情況聽來,不難理解她只是想說服自己西野中沒死。
「不一我沒看見!我什麼都沒看見。」她摀住雙耳猛搖著頭,完全拒絕相信事實,彷彿這樣可以擋住他殘酷的聲音,能擋住殘酷的事實。
天知道,除了模糊的影子,她當時根本什麼也看不見啊……天知道……
她的心在悲哀地哭泣。
即使手術數度失敗,也未曾灰心喪志、怨天尤人的西野香子,生平第一次,恨上蒼奪去她的部分視力,讓她活在不清不楚的世界裡。
如果爺爺真的在她跟前死去……天曉得,這對她有多殘忍。
「西野中已死,你非信不可!」暗龍突然拉開她摀住耳朵的雙手,將命令清楚傳進她的耳裡:「你沒有選擇的餘地,給我好好的吃飯。」
抓住她的手臂,扯起她沒啥重量的身體,暗龍將她拽到食物前面。
等她調養好,他要開始訓練她,早日解決他惹下的麻煩。這個瘦骨嶙峋的女人,看起來的確難以成材,但總得試一試。
這一試,只為她身體裡頭流有西野中的血。
「我不要吃!我不吃!走開!你這個騙子,你給我走開——」西野香子的手猛然胡亂掃動,像發狂般打翻一桌的食物。
暗龍冰寒的酷臉全變黑了,只因——他被波及一身的湯湯水水。
「你鬧夠沒有?」
帶著兇惡的殺人目光,他的右手成虎口狀掐住她的脖頸,頓時掐斷她的發狂,狠狠地警告她。
對於女人,他不是無視,就是永遠缺乏耐心。
哭鬧不休的女人,更是令他厭煩!
「嘔……」她好痛苦,導致止不住的眼淚拚命往下掉。
內外的傷痛夾擊,是內在還是外在的痛苫,讓她掉下多年末見的眼淚,她早已分不清楚。看起來弱不禁風是一回事,但在西野中的面前,她並不是個愛哭的孩子。
先天性的嚴重弱視,並不會使她懦弱,反而讓她學著更堅強。
她努力堅強起來,無疑是為了讓西野中安心;聽到西野中已死的消息,她自然無法再繼續偽裝。失去唯一的親人,從此孤苦無依,教她如何堅強得起來。
老天先是帶走她的父母,現在又奪去她的爺爺,是想考驗她活下去的信心嗎?她無法接受這麼殘忍的命運安排哪。
她的淚水滴滴淌落,沾濕了暗龍的手,讓他的眉頭不禁深鎖。他並沒有殺她的意思,手勁自有拿捏,問題是她根本不反抗,像是存心尋死一般。
西野中的死,已令她喪失求生意志嗎?
人死不能復生,看開點,這種陳腔濫調當然不可能從絕傲的暗龍口中吐出來。要等他敷衍地安慰別人兩句,恐怕得等到天下紅雨。
「殺了我吧……算我求你……」發覺他鬆了手,她悲泣著哀求。
這個世上,已經沒有她可以留戀的事。
奪去父母生命的那場車禍,讓她悲傷難過許多年;先天性的弱視,讓她活得無奈委屈;如今西野中的死,也剝奪了她最後的生存意念。
再也沒有人會在乎她的命了。
「你沒有死的權利。」
這樣就想死,未免太過愚蠢。
不管怎麼說,她的命也算是他撿回來的,哪容得她輕易毀去。想死,也得等他確定她是否真的毫無用處。
「為什麼?」她問得茫然,而她的心早已不知遺落在何處。
這男人……好霸道。一條半死不活的命,賴活在這個世上,只會成為別人的累贅,她自己都不要了,誰還要?
本來想說出西野中的遺言,念頭硬生生一轉,暗龍只是道:
「記住一件事,你的命屬於我!」
沒錯!她的命是他帶回來的,所以她沒有死的權利。除非他讓她死。
「呃!?」她不懂。
「西野中在斷氣前將你托給我,所以你已經是我的人;沒獲得我的允許,別動不動就想死!」看她一臉茫然,暗龍冷冷地補充。
大致上說來,就是這個意思沒有錯。
暗龍當然不會主管說出口的話到底通不通,反正他老大說了就算。
論霸氣,暗龍自是九龍之最。
「爺爺將我……托給你?」淚水暫停,她第一次以極弱的視力,努力找尋著眼前陌生人的位置,想看清他的大概輪廓。
不知怎地,縱使對方的聲音極度冷酷,甚至帶著令人害怕的無情;但當他說她是他的人時,卻在她空洞的心田里,緩緩注入一股暖流。
爺爺將她托給他,所以她才會被帶到這個陌生的地方。
那麼……她不會變成孤伶伶一個人!
想到爺爺死前還惦記著她,為她找好依靠,讓她既感動又難過。
「嗯。」暗龍很不耐煩,他在她身上耗費太多時間了。
「請問……你和爺爺是什麼關係?」她迫切想知道。
她懷疑是不是太匆促,爺爺沒有任何選擇,才會將她托給這麼不荀言笑的男人。
以往爺爺選來陪她的男人,都是既溫柔又體貼的紳士。
「沒什麼關係,普通交情。」總之,絕對沒好到可以「托孤」。感覺挺悶的,暗龍老覺得被個死人給陷害了。
「是這樣……」果真是匆促中的選擇,她有些失望。
暗龍瞥她一眼,命令道:「弄清楚了就給我好好的吃飯。」免得連讓他訓練的體力都沒有。
浪費他半天的寶貴時間,她的淚水總算止住了。
「好。」猶豫了一會兒,她聽話地點點頭。爺爺將她托給了他,她就該聽他的話……她必須相信爺爺的抉擇。
爺爺不會害她的。
就算暗龍訝異她突然轉而服從,也難從他冷酷的表情看出端倪。這女人從頭到尾,視焦從沒放在他身上,令他有些不悅才是真的。
她似乎不曾正視過他的眼睛。
他的外表有這麼嚇人嗎?暗龍暗自懷疑。
達成共識後,暗龍讓人送來新的食物,順便整理一室髒亂。
旁人退下去後,一桌食物已上桌,但西野香子卻仍杵著半天沒動靜,從頭到尾都只盯著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