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的小姐,妳看過癮了嗎?」底下的男人倏地抬頭,一雙眸子直射鄰家二樓陽台。在掃進鐵鑄欄杆的陽台時,平淡的瞳眸愣了下,隨即亮出一口白牙。
呃,被發現了?蹲在角落,一張臉只差沒從欄杆縫隙擠出去的葉秋吐吐舌,縮回看戲的眼,被逮到地站起身。
底下,又傳來新鄰居的聲音。
不知怎地,葉秋總覺得這裡頭帶著笑意。
「我是應該跟妳收看戲的費用?還是告妳無故窺視?」
「騙人沒讀過六法全書啊!」小手一揮無大事,完全沒把對方的要挾放在眼裡。「我可沒拿什麼工具設備窺視你的動靜,再說,你站的地方是公開場所,不是你家,想嚇唬我,哼!」
「哦?妳是法律人?」
「我是地球人。」白癡!
「我說……」男人移步到葉秋家門口,看了眼門牌,上頭寫著「葉宅」。
「葉小姐,基於同是地球人的份上,我想我有義務提醒妳一件事。」
「啥?」聽不大清楚,葉秋雙手撐在欄杆上,傾斜上半身。「你說什麼?」
「我說,」底下男人很配合地放大音量,在早晨寧靜的社區裡顯得有點分貝過大。「不是每個男人都有興趣欣賞妳裙下風光。至少我不是。」
什麼裙下風--
「啊?!」像是想到什麼,葉秋驀然低頭,連身睡衣裙襬隨著微風吹拂,飄啊飄的,時不時纏上鐵欄杆。
由下往上看,的確是一片旖旎春光。
只是,站在地上的男人不賞臉,也很好心(?)地開口提醒。
哇你咧!葉秋急忙壓住睡衣裙襬蹲下,怒目穿過欄杆縫隙,直射地上那個得了便宜還賣乖、不知死活、沒有節操、毫無紳士風度的臭男人!
騰出一手,纖細青蔥指筆直指向對方。「你!給老娘報上名來!」
「小生姓孟,名暘谷。姑娘貴姓?」男人繼續之前的配合,對唱起古裝戲對白,只是語調裡的笑意分明,讓人聽得肝火上升。
聽出笑意,葉秋更是氣得咬牙切齒,獨門暗器不加思索射出,旋即悻然進屋。
男人大腳往左移,躲開朝自己飛射而來的「暗器」,在瞧見葉秋憤而離去後,才轉眸回顧落空的凶器。
那是葉秋姑娘腳下的室內拖鞋,絨毛鞋面上,垂著眼皮、一臉怨慰的酷企鵝正定定地瞪著自己。
好個暗器!男人忍俊不住,薄唇逸出呵呵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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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暗器發出之後不到三分鐘,自家門鈴便咆哮出聲。
不用猜,絕對是剛才對招的混帳男人。葉秋悻悻然想道。
猶記之前出糗的畫面,葉秋一點也沒有應門的念頭。
叮咚、叮咚叮咚……
「你還要按多久!」不堪其擾,葉秋抓起接在二樓的對講機,朝話筒大吼。
「沒想到仙度瑞拉的脾氣這麼大。」話筒傳來調侃的聲音,和三分鐘前一樣,是含笑的男中低音。「萬一用鞋子砸死了王子,妳這個灰姑娘就得當一輩子,不能翻身了。」
咯咯咯……好個冷笑話!冷得葉秋牙齒直打顫。
搓搓雙臂,當真起了雞皮疙瘩。
「王子?你哪根蔥哪根蒜啊?王子?哈!先生,你知不知道自己講的笑話很冷?都幾歲的老頭子了,還講什麼灰姑娘的冷笑話,有病!」
那廂對她的冷言似乎不以為意,呵呵的笑聲從話筒傳來:
「總比只長個兒不長腦,年紀一大把還穿小叮噹睡衣加一雙酷企鵝拖鞋的老女人好太多了。」長串調侃反擊,流利得讓葉秋一口氣梗在胸口。
老女人?!「誰老啊,我才二十五!」
那廂飄來「哦」的淡淡了悟聲,「真看不出來。」
「孟暘谷!」
「有何貴幹?」語調之悠閒著實氣人。
「你、你把鞋還我!」
「開門來取。」站在門外的孟暘谷揮揮手上的酷企鵝。
躲在屋裡的葉秋透過對講機的屏幕,氣呼呼地看進這一幕,對方的氣定神閒讓她更為光火。
屏幕上,那張臉像是經由巨匠雕刻出的輪廓,淨是剛硬筆直的線條,充滿陽剛的雄性臉孔因唇側勾彎起的笑意,添抹嘲弄調侃的況味。
肝火直竄的葉秋壓根無心打量對方的容貌,就算再怎麼貌似潘安,在她眼裡也會變成馬文才之流的長相,不值得她浪費眼力。
「你把它丟進我家院子就行了!」她連出門看他一眼都嫌刺目。
之前春光外洩的糗事是起因,之後他氣死人不償命的油條樣是酵素,化學反應過後,產生名為「厭惡」的化合物。
「我卻想親手還給妳,方才在陽台展現裙下春光的葉小姐。」
「葉小姐就葉小姐,有必要加那麼長的形容詞嗎?!」葉秋氣得朝話筒直吼,聲波威力之強,逼孟暘谷小退一步,以免耳膜破裂。
這個女人非常有趣,他暗忖。
伶牙俐齒的人他過多了,其中不少人還是法庭上的對手,但像這樣荒腔走板的對話卻屈指可數。
他身邊有太多談法且理性的人,法學邏輯的對辯陣仗或思維經歷太多,已不覺有什麼稀奇,像此刻這樣無厘頭的對談反而是難得的經驗,值得好好玩味。
方纔沒有看清她的長相,這點讓他覺得可惜。
所以,只好挾「酷企鵝」以令諸侯。「妳可以選擇開門來取,或者讓我帶回家等妳親自登門拜訪。」二選一,他自認很有民主風範。
叫作「厭惡」的化合物再注入一記稱為「敗陣」的化學元素,催生出名曰「梁子」的結晶。
孟暘谷是嗎?
給她記住,她跟他的梁子結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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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字打累的手不知何時起便無意識地停下,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葉秋發現自己一雙眼膠著在腳上的酷企鵝。想一想,才知剛剛不自覺發起呆來。
這雙酷企鵝造型的絨毛拖鞋是她的最愛,但也記錄了她的首次敗陣,甚至開啟日後連續敗北的大門,滿江紅的戰績全拜隔壁惡鄰所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