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此,凶光狠瞪向對面緊閉的窗戶。真倒霉,為什麼書房的窗戶好死不死對上的剛好是他臥房的窗!
不到兩公尺的距離,根本不能成為固守她寫作領域的楚河漢界;對面三不五時會冒出個死人頭,無所不用其極地氣她,氣得她肝火直冒,燒光滿腦袋本想key進計算機的字句。
「要死了,A健壯的手臂摟住B不堪盈握的纖腰,在C的面前,A陽剛的男性面容寫著……寫著什麼鬼東西?真要命,剛才想到的是什麼鬼?」葉秋對著計算機唸唸有詞。
幾分鐘前被惡鄰一鬧,忘了接下來的字句,她苦惱到傚法杜甫猛抓頭髮,只為擠出幾個關鍵詞,好讓她回到原先寫作的入定狀態。
經過十幾分鐘的努力,除了抓斷幾根頭髮和滿手頭皮屑的戰利品外,再也沒有其它。
「可惡!」低咒一聲,葉秋索性存檔關機,離開書房,打算睡個消氣覺,明日再戰。
在她熄燈離開書房後沒一會,隔壁惡鄰的燈也跟著關上。
十二點多的深夜,本就該是休息的時間。
第二章
寰宇法律事務所--其發跡史可從三○年代的中國上海開始說起:後來在民國三十四年跟著政府遷台,累積數十年來的經營,終於成為台灣首屈一指的多方位法律事務所。
提供的服務,多半為民事與商務為王,舉凡涉及金融、投資、商務、貿易、科技等,幾乎無所不包,而諸多業務的共通性只有一個,那就是:頗具規模且所涉利益龐大。
倒不是說寰宇見錢眼開,委託人若不捧著大把鈔票,很難請出這等金身菩薩出面;只是照律師界的行情門坎,及寰宇本身在全亞洲首屈一指的重量級地位來估量,自然會先將付不出費用的委託人擋在門外,所以小型業務未曾叩關相托。
事實上,真正讓寰宇賺錢的,不是傳統的訴訟案件,而是擔任企業顧問、商務法律咨詢及智產權業務三項,尤其是後兩項,只要一涉及跨國,就意味事務所將有大筆進帳。
正如同進入廣達、台積電等高科技產業是計算機相關科系畢業者的夢想,寰宇更是法律人擠破頭也想鑽進去的天堂。
然,有些道理四海皆通,無論哪種行業都會存在--本事愈高機會愈大。寰宇身為台灣律師界數一數二的重鎮,接受新血的標準自然比一般事務所嚴苛,幾乎可說沒有雙學位,很難受寰宇青睞,更別提成為其中一員。
寰宇從來不收「純種」的法律人。除了律師資格,寰宇更要求進來的人必須具備第二專長,甚至是第三、第四專長--這一點,從每年來函申請實習的自薦書中便可窺出一二。
「來。」重重一迭資料夾隨聲壓在檜木桌面,發出「碰」的一聲。「這是今年申請實習的新科律師自薦函,另外這一迭--」又一聲砰然巨響。「是履歷表。」
搬完資料夾,方照龍拍拍手,一屁股坐進沙發,呼了口氣。
辦公室的主人停下手邊工作,掃了眼喧賓奪主、要求「他的」法務助理送杯咖啡進來的厚顏同事。
「天曉得,寰宇這次只對外徵求兩名國內民事訴訟的資深律師,竟然收到這麼多履歷表。」厚顏老兄方先生臉不紅氣不喘道:「看來外頭法律業務競爭激烈的傳言是真的了,否則怎會有這麼多律師寧可不開事務所,也要擠進寰宇。你仔細看看,裡頭還有獨立開業十年以上的資深律師。」
「依稀、彷彿、好像,這次徵人和選用實習律師是由你負責第一次過濾篩選的,方大律師。」辦公室主人--孟暘谷,認為自己有必要提醒他,「如果閣下想傚法陶侃搬磚鍛煉體力,明天我會請人將二十公斤的磚頭外加扁擔一支,送到你辦公室供你使用。」
「免了。」方照龍揮揮手,算是怕了他。
「您的咖啡。」隸屬於孟暘谷的法務助理章婕妤平板著臉,對喧賓奪主的來客顯然有些不滿。
在寰宇,律師都有自己的法務助理,而助理一律稱直屬上司為「老闆」。
基本上,每個律師對在同事底下工作的法務助理都會給予相當的尊重:說得白一點就是「打狗也要看主人」,從對隸屬同事之法務助理的態度,便能看出該名律師對這個同事的好惡。
顯然,方照龍對孟暘谷抱持某種程度上的敵對意識,即便看起來他們倆處得像是哥兒們。
律師界很小,「今日的朋友可能成為明天的敵人」這項鐵則同樣適用在律師圈,甚至是同一家事務所的人身上;畢竟能在這裡混飯吃的都是精英分子,而事務所僅次於「主持律師」這個最高領導階層的,就是「合夥律師」。
這兩者之間,不同的是決策權的大小,相同的是僧多粥少--在這種情況下,律師之間恐怕很難建立真誠的交情。
以上,是章婕妤對眼前兩個男人相處氛圍的解讀。
身為孟暘谷法務助理的她,認為自己有必要為老闆分憂解勞,甚至驅逐韃虜。
「謝謝妳了,親愛的。」方照龍流里流氣地道謝,更惹章婕妤皺眉。
但職權上他高她低是不爭的事實,她只能暗忍,回之以禮:「不客氣。」
待纖長的身影離開辦公室,方照龍才把臉轉向同事。「看來你的忠心小助理相當討厭我。」
「如果你能減去七分輕佻八分不正經,再扣除那雙春意盎然的桃花眼,也許婕妤會對你改觀。」
「我乾脆去整容算了。」
「也許投胎轉世會是更好的選擇。」
「嘿!我們是哥兒們哩,用得著把話說得這麼狠嗎?」方照龍佯怒道。
「狠?我倒覺得是實話。」
「噢!」方照龍突然學起西施捧心,「你這句話刺傷了我脆弱的幼小心靈,痛啊……」
「就算把你刺得千瘡百孔--」孟暘谷雙手交握,手背輕托方正下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