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說明終於告一段落,阿金見迪米契深鎖著眉頭,就連他最後所說的那話也沒有反駁,所以他便自作主張地解釋為迪米契默許了他的請求——自己終於可以帶著珠櫻離開這個風波不斷的關外小國。
「那麼,在下就先告辭,不打擾王上休息了。」
屋子裡只剩下迪米契,他端起一杯酒,漫步到窗邊。
真是夠好笑的,當他聽到珠櫻原來不只是名普通的戲子,背後還有個龐大的家族,甚至有支強而有力的軍隊時,頭一個浮上他腦海的念頭竟是:這下子太娘娘總不能抱怨珠櫻上不了檯面,不能當他的王后了吧?堂堂中原大將軍之女,身為名門貴族之後,血統、家世一切都具備的珠櫻,誰也沒資格挑剔她了。
我是怎麼搞的?打從一開始她所象徵的就是無止盡的麻煩與反抗,現在最壞的狀況出現,連軍隊都登場了,我竟還不能死心,還想要她?!
那個中原男子說的沒錯,天底下多得是溫柔又解風情的美麗女子,不論誰都一樣可以滿足他身體的需求,根本沒必要花這麼大的工夫去征服段珠櫻。
那麼我靈魂的需求呢?又有誰來滿足?像珠櫻這樣觸動我、擾亂我心靈的女子,還是頭一個。我知道和她在一起將永遠不乏刺激與挑戰,而且世上就一個段珠櫻,再沒有另一個了!
與段家軍作對,會有什麼嚴重的後果,他不知道。但迪米契對亦巴的軍隊也深具信心,他擁有最團結的夥伴,最堅固的堡壘,能抵抗任何外敵,也會滴水不漏地守護亦巴的子民。一萬、兩萬工兵的軍隊,他迪米契都不放在眼裡。
毋須再猶豫,我要的只有一樣東西,而我必定會得到它。
答案漸漸浮上檯面了。
迪米契望著逐漸西沈的月,很快就會天亮了,而天亮就是另一個明天的到來,一個嶄新決定的誕生。
長期漂流的經驗使得珠櫻他們輕鬆地就將行囊打包好,隨時都可以上路。
「唉,終於要離開這個地方了嗎?咱們住在這兒的日子雖然不長,但好像發生了許許多多事呢!」錦錦歎息著,摸摸柔軟的床榻說:「以後再也睡不到這麼軟又好的床了吧?」
「傻瓜,等咱們回中土去,要睡什麼床都有。」珠櫻強顏歡笑地說著。
「說的也是。珠櫻姊姊,你眼睛紅紅的,該不是哭過了吧?昨夜發生什麼事了?你們昨天回來得好晚,我等著等著就睡著了,也來不及問。」錦錦好奇地望著她。
「沒這回事。」珠櫻慌張地遮住眼,她沒想到會被錦錦看穿,自己的確是哭了一下,也不知是怎麼了,她一邊收拾著行李,淚水就不聽使喚地掉了下來。
「噓,錦錦,」將小不點拉到一邊,阿金小聲地在他耳邊說。「暫時別去打擾你珠櫻姊姊,她可能要心情不好一陣子。」
「可是咱們好不容易可以離開亦巴了,珠櫻姊姊不是應該很高興嗎?她終於可以不用再見到那個討厭的亦巴王了。」
錦錦天真的話語傳到珠櫻的耳中,是啊,就像錦錦說的,她再也不用見那張「討人厭」的臉,也不用再被那雙邪惡的綠眸攪得心神不寧,她該高興才是。
「小孩子別那麼多嘴。」阿金彈了一下錦錦的鼻頭。「去把自己的包袱拿進馬車,告訴跑腿王,說我們馬上就下去,然後就要出發了,懂嗎?」
「好。」
送走了小不點,阿金也拎起自己的行囊。「珠櫻,也許你還在怪我多事,但我還是認為這麼做是最好的。你總不希望被強留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硬嫁給自己不喜歡的男人吧?可要是我誤解了你的心意,若你真是喜歡亦巴王的話,現在還來得及反悔,去找他。」
彷彿被刺中痛處,珠櫻瞬間露出詫異的表情,但下一刻她便扭開頭,執拗地說:「笑話!誰喜歡那種人?專制、霸道、蠻橫又不講理。一點點能讓我稱讚的好處都沒有,我怎麼會反悔?我高興都來不及了。走吧!」
像是要證實自己所言不假,珠櫻率先走出房門,看得阿金在她身後頻頻歎息,他想,天底下要是有一種藥,能令人更坦然面對自己心情的話,不知能造福多少人。
他們下了樓,跑腿王、貝廚娘都已經等在那兒,錦錦更是早早就跳上馬車,迫不及待的要往下一個地點出發。
「大夥兒都到齊了,那我們就走吧。」
跑腿王在前面操控著馬車的韁繩,就像來到亦巴時相同,他們坐在顛簸的馬車上,搖搖晃晃地踏上出宮的道路。
「停!」當他們接近宮門口,一些負責護衛宮門的官兵們,攔下他們的馬車,並說:「奉王上旨意,你們不得離開王宮。即刻回返外館。」
阿金大吃一驚,他由車廂中探出頭。「這位官爺,您是不是有所誤解,王上不准我們出宮?不會吧?!」
「別問我,我只是奉旨行事。總之,速速將馬車掉頭,回外館去。」
這時阿金才發覺到自己失策,昨夜他沒有請迪米契寫一道手諭,白紙黑字的至少有憑有據。現在可好,經過一夜,迪米契也許改變了心意,決定不惜一戰也要留下珠櫻。
似乎擔心他們不願乖乖回外館,那群官兵一路押送阿金等人的馬車,直到他們下車回到外館後,還有好幾個人守著出口,將他們困在外館的房間中,形同軟禁。
一樣的場景,兩樣的心情。
前途未卜的「天下第一紅」成員,愁眉苦臉地聚集在珠櫻的房間裡。在亦巴國裡頭,他們根本沒有結識到任何大人物(就算有,也大不過迪米契),使得他們對目前的處境一籌莫展。
整個早上就這樣白白浪費了,宮中也沒有動靜,到底亦巴王有什麼打算,他們也無從得知。
「我們該不會被殺人滅口吧?」錦錦吃著午飯,突發奇想地說。「那亦巴王氣珠櫻姊姊不肯愛他,所以要殺了珠櫻姊姊,而咱們則是活生生的證人,他就一道殺了咱們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