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三兩下便喝完了那瓶酒,得意的看著他,他半瞇著眼,托腮觀戲,不置一詞。
她揮揮手,叫侍者過來,另外叫了一瓶海尼根。
她打了一下嗝,繼續勇猛的喝下第二瓶,如果不是嫌喝相難看,她倒想直接拿起酒瓶對準喉口灌,好讓言若水可惡的輕蔑表情消失。
她很高興自己意識清醒如常,兩瓶啤酒對她的影響力太小,不過下腹有些飽脹感,她推開椅子,尋找洗手間的標示。
很好,走路平穩有力,沒有左傾右斜的現象。
經過吧檯,她翻開menu,隨機選擇其中一種,然後對正在擦拭玻璃杯的男人說:「麻煩把這個送到我桌上去,謝謝。」
「小姐,那是龍舌蘭!」男人提醒她。
「都是酒不是嗎?」她不以為然的走向洗手間。
回到座位,言若水輕抿了一口酒,以狀若友善的笑臉對她說:「恕我多嘴,妳這種喝法,要有奇跡出現才不會醉。」
「你知道嗎?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忠告,如果你看不慣可以馬上走人,你是我的債主,不是救世主。」
「那我是不是得確定我的債務人可以安全的活到還債的那一天?」
她咬牙切齒的與他視線相接,右手握住前方的小小透明玻璃杯,一飲而盡。
言若水看到酒滑過她喉嚨的瞬間,她臉部線條不自然的抽動一下,睫毛上下揚動著,明顯的不適應烈酒帶來的刺激。
她硬生生的克制住不適,喝了一口清水沖淡直衝腦門的刺鼻酒味。
店裡開始有零零星星的客人進入,夜店的序幕才要揭起,她已酒過三巡,四肢緩緩爬上飄飄的快意。
方纔的義憤填膺不知為何漸漸淡去,她笑著對他說:「你猜我醉了沒?」
他不說話,逕自喝著他那杯威士忌。
「你出道方程式讓我解,我一定可以解出來。」
「妳就算背得出所有朋友的電話號碼也不能證明什麼。」
她突然站起身,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走向吧檯,走路的姿態保持正常,她傾身不知道對吧檯男人說了些什麼,回來時手上多了兩瓶CORONA。
蔑視的表情終於從他臉上褪去,他匪夷所思的看著她。「別開玩笑了!妳就算喝得下也走不出去。」
「真的嗎?言醫師。」她倒了滿滿一杯酒。
「妳真的如此難過?」他皺起眉頭。
她湊到唇邊的杯子晃動了一下,咧嘴笑道:「不難過!再難過的事都過去了,我很有韌性的。你瞧,我老爸、老媽也不先通知一聲就到天堂逍遙去了,丟了個甩也甩不掉的小鬼給我,我馬上從雲端掉進地獄,還不是活得好好的。」她一口氣喝了半杯,燈光不明,識不清她是否醉意已現。
「可惜一個程志遠就把妳擊敗了。」
「你知道什麼!」她白了他一眼,忽又浮現飄忽的神情。「我只是偶爾會懷疑,我還能夠撐多久?上次你叫我開車,我沒有拒絕,其實那時候我突然感到累了,想說上帝如果想帶走我,那就隨祂吧。我也不必再去煩惱什麼時候會山窮水盡、什麼時得放棄現有的一切,只為了活下去。」
「妳別忘了辦法是人想出來的,況且妳還有朋友不是嗎?」
她一聽,兩手摸上他的面頰,湊近他怔愣的臉。「你說的是你嗎?言醫師,天下會有白吃的午餐嗎?連曉蓁都得付出代價才能得到她想要的,我運氣會比她好嗎?」
「妳也未免把我給瞧扁了,沈彤。」他面露不悅。
酒精在她血液裡發生作用了,從她開始對他微笑起,他就知道她已經脫離了原先的硬氣,進入了她潛意識的情緒。
「我會把錢還你的,連同今天這筆酒帳。」她笑嘻嘻的喝完剩下半杯。
「別喝了!妳待會會覺得難過的。」他拿下她的杯子,語氣強硬了起來。
「總得把剩下的這瓶喝完吧?別浪費嘛!」她再倒進半杯。
「我可以喝完,我可不想用扛的把妳扛回去!」他將她手上那杯飲盡。
「你真的很瞧不起我耶!言醫師。」她微翹起唇,兩隻手臂撐著桌面站起來。「瞧!這不是好好的嗎?我想回去了,這裡實在太吵了,我討厭聽重金屬樂。」
她不等他反應,甩開一頭波浪長髮,旁若無人的穿過漸增的人群,走向出口。
讓他意外的是她挺直了背脊,動作迅速的繞過桌椅,沒有半分醉態,看不出她還真有幾分潛力。
他匆忙的丟了兩張大鈔在櫃檯,回首只見她半截黑髮消失在門口。
他緊張的拉開玻璃門,卻見她好端端地杵在門外,抬首仰望墨黑的天際,一動也不動。
他上前與她並肩站著,喚了聲:「沈彤。」
她喃喃的不知在說些什麼,他靠近她,聽到她低低的說:「我覺得好像看到了飛碟,白白亮亮的,在頭頂上空環繞,速度很快,有好幾個呢……」
下一秒,他及時準確的接住了她軟下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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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實很清瘦,即使穿了件厚毛衣加上呢外套,勾住她腰的手臂仍可丈量出她的腰決不會超過二十五吋,但是全然癱軟的身軀和清醒時的重量還是有著差距,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她架上出租車,再滿頭大汗的將她搬下車,走到她那棟住家大樓,此刻他非常慶幸她住在有電梯的公寓。
在電梯前喘了一口氣後,他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將她橫抱起來,快速抵達她六樓的家。
他嘗試按了一下門鈴,不一會兒,裡面很快有了動靜,門一開,王太太探出頭來,看見他抱著沒有知覺的沈彤,大為驚訝的「啊」了一聲。
「她喝醉了,我送她回來,我們見過面的。」他盡快解釋。
「我知道,她跟我提過,言醫師,快進來!」她側身讓到一邊。
他暫時先讓她躺在沙發上,吁了一口氣後,瞥見王太太面有難色的站在一邊,審視著頭一半歪在沙發外的沈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