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個身材嬌小的男……不,應該說是女人……也不對……總之就是個人啦!被龍非拎到水姚面前。
水姚看著那張老早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臉。
「小六子?」龍非說,這是她妹妹?但水流是女人,而小六子不是男人嗎?
一個男、一個女,怎麼可能是同一個人?
「對!小六子就是九年多前我在美東海域撈起來的人。原名水流,以前我們都叫他小流,不過妳知道的,我身邊從不用女性屬下,我不是看不起女人的能力,只是男女畢竟有別,像做我這種工作的,隨時都有生命危險,我不希望小流這樣的孩子接觸我的工作太深,所以等他身體一好,我立刻就想趕他走。但是,不知道他心裡是怎麼想的,他就是要跟著我混,一哭二鬧三上吊,弄得我頭疼極了,最後讓老周用繩子把人一捆,送進一家寄宿學校,還幫他繳了三年的學費才算了事。可我怎麼也沒想到,他一滿十八歲,又出現在我面前,而且,這回他變性成了個男孩,我再沒有理由可以趕走他,而結果就是妳看到的,他變成了我的一個手下。原本的綽號小流,也在不知不覺間被喊成——小六子。」龍非簡單地將過去的事說了一遍。
水姚只覺得一道雷從天空劈下來。
她的妹妹……她找了快十年的妹妹居然變成一個男人!難怪她不管怎麼找也找不到,誰會相信一個漂漂亮亮的小女孩,最終竟成了個瘦弱的小男人?
水姚不曉得她還能做些什麼,或說些什麼?她的腦袋亂哄哄的。
「天啊!」她只能捧著頭喊。「怎麼可能有這種事?」
「我有證據。」龍非遞給她一份DNA化驗報告。「在礁島上,當我發現小六子可能就是妳要找的妹妹時,我拿了妳一根頭髮,回台灣後,又拔了小六子的頭髮讓老周送去化驗。事實證明,你們確實有血緣關係;再綜合你二人對當年事件的描述。我相信你們應該是姊……姊妹才是。」要叫一個男人做妹妹,龍非的舌頭都要打結了。
倒是小六子,在龍非的手掌下尷尬地笑著。「別這樣嘛,其實不管是當男人運是女人,不都一樣是人?起碼我還活著,不是嗎?」
「你還敢說?」龍非瞪了他一眼。「我臨去英國前是怎麼交代你的,我要你跟水姚相認。並且把你的性別變回來。你都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
「可是我一變回女人,你又要趕我走了。而且我當了這麼多年的男人,也當得很習慣了,我不想再做回女人嘛!」小六子抗議道。
水姚虛弱的聲音軟軟地響起。「為什麼?小流,為什麼你非變成男人待在龍非身邊不可?」
「非哥很厲害啊!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他這樣了不起的人,我想跟著他混,想成為像他這樣偉大的人,我要加入天使龍非的麾下,成為他組織的一員嘛!」小六子極力讚美著龍非。
那些話連龍非聽了都要臉紅。
「可是……」水姚還是不敢相信。「變性呢!這可不是化妝、易容那麼簡單,是徹底拋棄天生的性別,完全變成另外一種人來生活,你……怎麼能說得如此簡單?而且,醫生要幫一個人進行變性手術不是要經過一連串的心理咨詢,確定當事者確實想變性,才能給人動手術,你又怎麼能說變就變?」
「大姊說的是那些笨蛋心理醫生啊?他們很好耍啊!隨便發幾個誓,流幾滴眼淚就什麼事都答應我了。那有什麼困難的?」小六子好得意。
水姚這才完全相信小六子就是自己失蹤多年的妹妹……不,現在要叫弟弟了。
小六子跟她根本同一個德行,使好、耍詐、拿發誓當飯吃。
嗚……水姚生平頭一回反省自己的品行是不是太差了?所以從小在她照顧下長大的水流才會變成這副德行。
「唉呀,大姊。」雖然是近十年沒見的姊姊,但畢竟血濃於水,見水姚這樣難過,小六子還是忍不住安慰她。「其實當男人很快活的,最起碼沒有女人每個月一次的麻煩。而且跟著非哥混又有前途,妳跟著非哥這麼久,應該也發現了,他的勢力有多龐大,這樣的能力不就是我們拚死拚活從家鄉逃出來,想要去美國尋找的嗎?雖然我們的偷渡旅程失敗了,但最終還是找到我們想要的東西,這不就好了?至於其他的……唉呀,世事無完美,妳又何必想那麼多?」
「重點是,你變成這樣,我們怎麼回去看媽?」她愧對母親、愧對祖先、愧對天下間所有的一切。
「咦?大姐不知道嗎?早在我們離開第三年,老媽就死了。」小六子說。
「妳回去看過了?」因為沒有正式身份的關係,水姚一直未曾踏入家鄉一步。
「九年前非哥就帶我回去探過了,本來還想把老媽接出來,不過老媽不要,原來她在美東海難發生後就以為我們死了,想想自己一個人孤孤單單,就接受了街口那孤老頭的求婚……妳記得不,我們偷渡的人頭費有一半就是向他借的,那時我們還在想,一個普通鄰居怎麼肯借這麼大筆錢給我們,原來他早就喜歡上老媽,所以老媽一開口借錢,他當然二話不說就給嘍!後來老媽為了我們兩個傷心不已,孤老頭就近安慰她,然後感動了老媽,後來就結婚啦!」因為那位鄰居一直沒結婚,為人又有些孤僻。所以水姚和小六子以前都叫他孤老頭,反而不記得他的姓名了。
水姚瞪圓了眼,聊起了童年,她也想起那個小時候常常送糖給她吃的男人,他……「有沒有搞錯,孤老頭比老媽大了整整三十歲耶!」
「唉呀,有什麼關係,他們開心就好嘍!而且我瞧孤老頭挺疼老媽的,那也沒什麼不好啊!」
水姚覺得頭好暈,她想像的一切、她原本認定的東西全變了,那感覺就好像腳下的地變成了天,而頭上的天變成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