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燁不知道這種說法到底有什麼根據,寄養在親戚家的孤兒遭到輕視、冷落,甚至虐待的事情,在這個社會不是時有所聞嗎?他自己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懶得與這些心口不一的人爭辯,裴燁漠然地轉身離去,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等、等一等!請等一等……」
裴燁側過那張缺少溫暖神情的臉,只因為這次的聲音是來自一位對他還算客氣的女性,她也許是辰莎眾多的親戚里,唯一除了財產之外還真心關心辰莎教養問題的人了。她是已經過世多年的於太太的妹妹。
「請原諒我這麼問,但是……但是裴先生,你一個才二十多歲的男人怎麼有辦法照顧辰莎這麼小的小女孩呢?」
裴燁用那雙在眾人眼中顯得野心勃勃的眼,沉靜地注視紮著兩條麻花辮的辰莎。
「這是我跟辰莎之間的問題,你不需要擔心。」
「但是你還這麼年輕,萬一你結婚了,那、那辰莎……」
「我不會結婚,我會永遠照顧她,永遠。」看著於辰莎那雙清澈雪亮的眼,裴燁用近乎發誓的口吻說。
於辰莎覺得燁哥哥堅定的眼神裡有某種東西在閃爍,那是什麼,她並不清楚,但是她喜歡燁哥哥這樣說,更喜歡他像現在這樣看著自己,專注而執著,彷彿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比她更重要。
未來也是如此嗎?
親戚們後來又說了些什麼,她已經聽不到了,因為她被裴燁抱著往自己的臥室去。
「你害怕嗎,辰莎?以後這間屋子就只剩下我和你。」踩上大理石梯,裴燁看著她的眼問,聲音已經沒有剛才與她的親戚們對峙的銳利。
於辰莎歪著頭想了一會兒,覺得自己果然是個古怪的小孩,關於未來,她是好奇大過於害怕。
「我不怕啊,因為燁哥哥會保護我。」
淺淺的笑容出現在裴燁總是冷峻的嘴角,柔化了他向來冷酷的輪廓線條,他把那張對他露出全然信賴表情的小臉輕輕壓在自己胸膛,用溫柔的聲音低聲道:「對,我會保護你,一輩子保護你。」
因為他背對著樓下的那些人,所以沒有人看到裴燁清冷的眼睛裡正逐漸凝聚一種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情感。
一定沒有人見過燁哥哥的笑,就連她也是頭一次,所以一定沒有人知道,燁哥哥笑起來居然有點靦腆。
於辰莎偎在裴燁平整的黑色西裝上,輕輕地打了一個呵欠,然後在這個透著溫熱的胸口找尋舒適的地點。
低頭注視著在自己胸前蠢蠢欲動的小腦袋,裴燁的目光不知為何變得溫柔無比。
他想要照顧她,不讓她跟自己一樣被親戚們爭來奪去,到最後卻被拋棄。
他不會拋棄她的,永遠不會。
「想睡覺了嗎?」
她今天早早就被他叫醒,參加父親的喪禮之後又立即被捲入爭奪她的漩渦中,難得她不哭不鬧,不但沒有表現出害怕的模樣,還始終有一種大人般的鎮定神情,她的親戚們認為她這種沒有小孩天真爛漫的性格,絕對是她孤僻乖張的父親多年來單獨教養她所致,他卻有不同的看法。
他認為辰莎比別人更清楚自己身處的環境,所以她的表現自然比同年齡的小孩要來得成熟許多。這點跟他很像,這種因為失去雙親而被迫必須提早長大的小孩,通常會因為表現得太過世故而無法讓人真心喜愛,于先生也是看透這點,才會把辰莎托付給氣息相近的自己吧!
「我可不可以在你這裡睡?」於辰莎的小手指了指透著讓人感到舒適的溫熱胸口。
「要我抱著你睡嗎?」畢竟才十歲,她一定也有屬於這個年齡的恐懼與不安。
她點點頭,眼皮已經忍不住逐漸合上了。燁哥哥的胸膛為何這樣溫暖?別的哥哥也跟他一樣有這麼溫暖的胸膛嗎?
「好,那我就抱著你睡。」他俯下頭輕輕地吻了她白嫩的臉頰一下,同時緩緩收緊手上的力道,讓她感受到自己的體溫。
完全無視於群聚在樓下的眾人們驚愕的目光,裴燁抱著年僅十歲的於辰莎緩步上樓,走出親戚們的視線、走向自己的未來。
未來,只會比現在更好。
由於裴燁敏銳的商業嗅覺加上機敏的判斷力和明快的實行力,「東汛企業」在經濟不景氣中逆流而上,將企業多角化經營、跨足不同領域、不斷與各大企業共同投資,所以事業版圖快速擴大,終於在七年後成立「東汛集團」,旗下公司總共有十一家,成為台灣商業界的一匹黑馬,而裴燁也成為商場上閃閃發亮的新貴,名字和照片經常出現在報章雜誌上。
低調、冰冷、沉靜、神秘是他給人的印象,犀利、敏銳、大膽、果決則是報章雜誌對他的評語。
七年,於辰莎也由一個十歲的小女孩蛻變成一個臉龐閃耀著知性光輝的美麗少女,她的世界早就不再只是繞著她的燁哥哥打轉,水瓶女子不喜歡受到任何束縛的自由天性不斷催促著她往外拓展自己的交友圈。
她獨特、理智、冷靜卻又溫暖的人格特質,使她經常是人群簇擁的中心,在團體中她總能以豐富的話題和敏銳的思考獲得同儕的喜愛。走出人群,她卻又以超脫年齡的獨立不羈吸引陌生人驚艷的目光,愛慕者的告白書信如雪片般的飛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裴燁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變得充滿獨佔欲,那種想要一輩子照顧她的心情因她日漸脫俗的美麗而轉化成想要一輩子佔有她的偏執情緒。
儘管心情沸騰,裴燁卻表現得不動聲色,對她日益熾烈的感情全都仔細地隱藏在他剛冷的外表下。
表面上,他仍然是於辰莎眼中那個冷歛沉靜、渾身充滿銳利商業氣息、總是給她高度自由、尊重她的自主性、在適當的時候會有所堅持的裴燁。
但是實際上,他卻日以繼夜、不斷地在思考著,要怎麼樣才能收歛她吸引人的光芒、將她永遠納於自己的羽翼之下?如何才能留住她逐漸向外奔馳的心,讓她甘心只為自己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