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並不是不會感到悲傷,而是即將離別的悲傷就像風吹過所帶起的漣漪一樣,雖然的確有那樣的情緒,但是很快便恢復了,速度快到她根本來不及表現在臉上。
她是外熱內冷的個性,而燁哥哥也許剛好相反,是外冷內熱的人。
車子駛入車庫,在推開門下車前,她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這個問題使她的臉上閃爍著促狹的笑意。
「燁哥哥,你該不會是想要交女朋友,所以才把我這個包袱丟到上海去吧?」
冷峻的臉輕輕側過,覺得她的想法很有趣。
「為什麼你會這樣想?」
「我同學說的啊,她經常陪她媽媽參加社交活動,她說有很多名門千金都會拿你當話題,她們好像都對你很有意思。」她伸手抓住裴燁被深灰色西裝包裹著的手臂,語氣充滿鼓勵意味,「怎麼樣?燁哥哥,你是不是也有意思跟她們交往?」
裴燁的表情跟語氣都顯示出他的興趣缺缺。「一點意思也沒有。」
在她企圖繼續這個話題時,他及時伸出手揉亂她的頭髮,並在她柔白的額頭上輕輕一吻。
「別胡思亂想。」她那種鼓勵的語氣讓他覺得心痛,但是轉念一想,她還年輕,還不明白他之所以對別的女人不屑一顧,是因為他把所有的感情全給了她。等時候到了,他會讓她明白的。
因為明白至少還有六年才能向她傾訴自己的心情,裴燁突然變得有些焦躁,恨不得時間可以在剎那間快轉六年。他低啞又痛苦地脫口而出:「快點長大吧!」與聲音一樣痛苦、卻含有深深期待的目光,直直地望進於辰莎澄澈的眼底。
冰雪聰明的她立刻就聽出他的話背後有另一層涵義,只是她想到的卻與他的意思完全相反。
「其實,燁哥哥不用在意我,如果你想……」
她的唇被重重地壓住,裴燁以唇封住了她想話的話。
「我等你,就這樣。」他的語氣因為氣惱而變得冷淡。
幹嘛等她?想交女朋友隨時都可以去啊,雖然他當年在阿姨面前許下那樣的承諾,可是說真的,根本沒有人在監督他實現這個承諾。阿姨移民到國外去了,其他的親戚們則被他長年拒於門外,以他現在的成就,就算他真的違反諾言結婚了,也沒有人敢說一句話。
但是這些話她也只敢在心裡想想,剛剛的吻已經讓她明白他不喜歡自己提起這個話題,既然如此,那就等她長大再來幫他好了。
第2章(1)
上海「英滬女子學院」遠近馳名,是許多政商名流的女兒們擠破頭想進入的學校。最初創辦這所學校的是英國人,原來並沒有刻意標榜它是一所貴族學院,但是因為學校采英文教育,所以在開辦當初就吸引了許多政商名流注意。後來,創辦人退休,改由財團經營,引進中外一流名師、增加高級硬體設備、調漲學費,這才確立了它貴族學院的地位。
五月中旬,炙人的陽光到下午四點過後就威力大減,一群身著英滬黑色體育服的女子們嘻笑地走到排球場,準備在六點用餐時間前來點娛樂活動。
相同的服裝使得每個人看起來都有幾分相似,但其中卻有一位女孩顯得特別醒目,她用手臂慵懶地圈著排球,雖然被簇擁在隊伍中央,看起來卻又好像與他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雖然她也與同伴有說有笑,但當她停止說話時,便有一份超脫這個環境的冷靜。
她既與周圍的人保持著和諧愉快的關係,卻又巧妙地與她們保持一定的距離;看起來好像很熱情,卻又有些冷漠。
斜射過來的陽光使她長長的黑色馬尾閃爍著光澤,襯托著雪白的肌膚,一雙幽黑清澈的眼眸充滿知性,看起來彷彿隨時準備吸收並且分析進入腦中的所有資料。
黑色緊身短褲下,正在移動著的雙腿曲線優美。她看起來有點漫不經心,並不像其他同學那樣大聲說笑,但是在這整個正在行進的小團體中,她是如此與眾不同。
忽然,她停下腳步,輕輕地舉起纖細的手擋住側面射過來的陽光,一雙靈動的眼梭巡著什麼似地往四周張望。
她有一種被人凝視的感覺……
「於學姊,怎麼啦?為什麼突然停下來?」一個同樣來自台灣,也是商人之女的學妹好奇地問。她向來視這位有著強烈個人風格的學姊為偶像,而且不只是她一個人如此。
「不,沒什麼。」為什麼她會有被人凝視的感覺?於辰莎困惑地想著。以前也有過這種情形,那是剛到英滬、她還在高中部的時候,大約每個星期會發生一次,但是仔細搜尋又找不到凝視她的人。
後來也不知道是因為習慣還是麻痺,她逐漸可以比較不在意這種感覺。上了大學之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校地更廣闊,這種感覺沒有再來困擾她。
但是今天,那種被凝視的感覺特別強烈,好像就來自校長室所在的那一棟大樓,因為那棟大樓離排球場最近,從那個角度剛好可以俯瞰整個排球場。
她乾脆轉身面向那一棟大樓,但是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大片弧形、不透光的玻璃,以及刺眼的反射光線。
「到底怎麼啦,辰莎,你在看什麼啊?」一位跟她同班的同學何麗珊問。
於辰莎困惑地咬了咬唇,也許是校長吧,她一向對自己關愛有加,也很注意排球隊的情況。
「沒什麼,打球吧!」再一次,她把這個困惑留在心中。
正因為外表熱情、內心冷漠、向來跟人保持一定的距離,她通常不會表達出自己真正的感覺。但是不表達並不代表不在意,直覺告訴她,今天的凝視比之前都要強烈,強烈到使她的背脊發麻。
是校長嗎?她在球賽進行中不知不覺地轉過頭去、往校長室的方向看。
當她注意到危險時,是因為隊友高聲的尖叫。
「啊!」她舉起雙手抵擋強烈的撞擊,卻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把球擋開,因為瞬間她只覺得天旋地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