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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時,大汗突然命人捧來一個骷髏頭,這個骷髏頭被放置在金盤上,兩個黑洞般的眼窩面向群臣,群臣騷動著,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大汗肥胖的身體自椅子上站了起來,用如怒濤般的聲音道:
「這是太陽汗的頭骨!他在兩年前答應把女兒獻給我卻又反悔,他也不想想自己的兵力如何,竟敢對我言而無信。現在我把他的人頭砍下來,我要用他的人頭來裝酒。耶木罕、徹勃、鐵穆爾,你們也都要以此人頭裝酒大喝一杯,同時好好的記住,這就是欺騙蒙古國大汗時唯一下場!」
今天其實是有兩大喜事要宣佈的,一是他終於得到夢寐以求的回回國公主,二便是太陽汗終於被他的軍隊打垮了。不過這第一件事嘛,因為與自己的期望實在落差太大,因此連宣佈的心情都沒有了;本來他對第一件事的期盼遠遠超過第二件事的,現在看來,第二件事還能讓他開心些。
禾雪聞言宛如被巨雷轟頂,震散了魂魄;她木然地站在原地,一雙碧綠色的眼不安地波動著,身體的肌肉微微顫抖。她盯著那個骷髏頭空洞的黑眼,驚覺那個骷髏頭好像不是別人的,而是自己的父親摩罕謨德的人頭。
這就是欺騙蒙古國大汗的下場,而她,欺騙了蒙古國大汗!
她害怕地轉頭看了歡兒一眼,發覺她原本琥珀色的眼現在已經變成了死灰色。
鐵穆爾一直在注意她的眼神,現在對於她將自己掉包的事,他更有把握了。
骷髏頭被大汗用刀削去大半,留下頭蓋骨的部分,首先傳給了皇太子。
長得像只大熊的皇太子耶木罕義憤填膺地站起來道:
「太陽汗竟敢言而無信,欺騙大汗,他這是自取滅亡,我建議將他部裡的人,男子盡數誅戮,女子則一律充作奴隸,這樣才能收殺雞儆猴之效。這酒我不僅要喝,而且要喝他三大杯!」說完,他便一杯接著一杯,喝完三杯之後,用手臂抹去嘴角的酒汁,露出狠毒的笑容。
香雪見了這樣的笑容,身體不由自主地晃了一晃,她覺得頭皮發麻,一股涼意從腳底直冒上來。
「好,男兒是當這樣!對本王失信的人就是瞧不起本王,就是本王的敵人,對待敵人絕不可手軟!」大汗讚賞地道。
耶木罕是一員勇將,臨陣衝鋒,所向無敵;他更喜歡的是他的悍惡殘酷,殺敵時不是洞胸便是貫腦,毫不手軟。
輪到二皇子徹勃了,他一向喜歡賣弄肚子裡的文章,有別於耶木罕的粗悍,他陰森森的獰笑道:
「『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只可惜太陽汗的血已經流乾了,否則用他的人頭來裝他的血飲,想必會更有滋味。」
大汗嗯了一聲,撫鬚而笑。他欣賞徹勃的冷靜殘忍,陰森詭詐,成大事的人就是要有不同於常人的心機。
香雪聽到這裡,手腳都軟了。龍生龍,鳳生鳳,喪心病狂的人生的兒子果然也是喪心病狂。
之後,頭蓋骨做成的酒杯以及被切下頭蓋骨的人頭端到三皇子鐵穆爾的面前。
他抬起限,眼睛卻不是看著骷髏頭,而是目光灼灼地正視著香雪。
她心頭突地一跳,三皇子的雙眼很是深邃迷人。
「我很贊同太子說的話,但是對其中一句有點小小的意見。」
「什麼意見?」耶木罕粗橫的眉毛很不高興地擰了起來。
鐵穆爾眼神依舊充滿魅力地凝視正前方的她。「就是把太陽汗部裡的婦女一律捉來充作奴隸的這一句。我認為應當先挑選過,把那些頗具姿色的少女收留起來當床伴;尤其是那些皮膚又白又香,眼睛還是碧綠色的那種,那種女孩最是銷魂蝕骨。」
耶木罕一聽,釋懷地仰頭大笑起來,他早該知道鐵穆爾不像徹勃那樣陰險,老想著如何扯他後腿,這傢伙的腦袋裡除了酒就是女人。
群臣也都笑了起來,大汗的眼睛不悅地瞇起,香雪的碧眼則在冒著火。
她在心裡咬牙切齒,這三皇子到底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看著她的眼說要把皮膚香白、眼睛碧綠的女孩留下來當床伴呢?
大汗轉頭,沉聲對著六皇后吉思兒道:
「吉思兒,鐵穆爾倒是很有志氣啊……」
吉思兒心裡發急,臉上卻堆出嫣然的笑,嬌嗔地道:
「大汗,您知道的嘛,鐵穆爾這孩子就是喜歡開開玩笑。」一邊又對著鐵穆爾道:「鐵穆爾,還不快點把酒喝了!」這孩子,把酒端起來喝了不就好了,學人家發表什麼深奧的談話呢!
鐵穆爾端起酒杯,還是緊緊盯著那雙碧綠色的眼。無視於父王的微怏,他照舊說著吊兒郎當的話。
「這酒啊,我是最愛的,不過我更愛的是那又香又白,有著碧綠色眼珠的少女,若有她的陪伴,我……」頭蓋骨突然咚的一聲掉在金盤上,他面色慘白,戰戰兢兢地道:「這……這死人頭突然對我發笑!」
大汗再也忍耐不住,站起來對著他咆哮,聲如怒濤:「胡說!死人頭怎麼會對著你笑呢?虧你還是個男子漢,竟然如此膽小!本王的三個兒子裡面,就屬你最為軟弱無用,早睡遲起,整天只知道尋快活,你這樣將來怎麼上戰場?怎麼指揮千軍萬馬?」
鐵穆爾搔搔後腦,一副無所適從的模樣。
活該!香雪在心裡暗自偷笑,可是卻又忍不住疑惑,他明明身材魁梧,軒昂異常,看上去好像天神下降一般,怎麼會如此膽小呢?
奇怪的是,自己心裡竟有些許的失望。
大汗走到他面前,一手把骷髏頭抓起,擲在地上,摔得粉碎,忿忿地道:
「你一向膽小如鼠,這樣哪能幹得了大事?我問你,我讓你練摔跤,你練得怎麼樣了?」
這次換她直視著他的眼--帶著觀賞與幸災樂禍的眼神。
鐵穆爾聳聳肩,皺著眉苦惱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