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大夏皇宮的人都知道,這位皇后娘娘是如何因姓氏獲罪,如何在新婚之後的第二天被淒慘地踢出皇宮的。他們也曾經覺得這位皇后娘娘實在很無辜,但是只要多羅延降所製造出來的陰影,一天沒有自皇帝的心中遠離,多羅這兩個字,就永遠如同禁忌的咒語般,除了皇上自己,別人休得自討沒趣地在他面前提起。
衛慕濟當然不是笨蛋,他知道皇帝的傷口水遠不會痊癒,而如果此時再讓他看見廢後多羅冰嵐的話,那無疑是在扯動這個傷口,所以他打算替多羅冰嵐編一個假名,然後打發她到別處去。
「啟稟皇上,這個奴婢的名字是……」
還沒說完的活,被拓跋昊以更大的聲量給打斷——
「我是在問她,沒有在問你的話,衛慕濟大人!」
他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的女子,語氣突然冷冽起來。
「抬起頭來看著我。」
森冷的聲音就像一把無形的利刃,直直地刺進多羅冰嵐的胸口。
她忽然感覺到自己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
她接受命運的安排,沒有一句怨言地在此日夜與馬為伴,在大婚第二天使遭離棄的痛苦,也在平淡、知足的生活中逐漸淡化,如果五年後的今天,拓跋昊再見到她,依然無法擺脫對多羅氏的憎惡,一心要置她於更艱難的境地的話,那也是無可奈何的。
在多舛的命運面前,她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於是她抬起頭來,勇敢取代了原先的柔弱,一雙清冷如水的黑眸,炯亮地對上拓跋昊的。
驚艷使得拓跋昊的眼眸在瞬間變得無比晶亮,在這瞬間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張舉世難得的絕艷臉孔,眼前的她顯然是顆未經雕琢的寶石,掩藏不住的光彩彷彿使得四周都亮了起來。
拓跋昊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悸動順著他的背脊往上逆沖,她多麼美啊!
秀麗的眉毛分列兩邊,眉毛下有著一雙深如秋水的眼睛,閃動著不安的光芒,小巧周正的鼻子下,則是兩片富有光澤的嘴唇,那兩片嘴唇因為過度的緊張而微抿,再加上那潔白無瑕的臉頰,使得這位身穿粗布衣裳的女子,宛如雪地上最美的一顆明珠。
雖然她的衣服上沾滿了泥土,編成數股細辮的頭髮上也沾了幾根稻草,但是那耀眼動人揉合著脆弱與勇敢的神態,卻使得拓跋昊眼睛為之一亮。他在那一瞬間,短暫地忘了呼吸,幸好強大的自制力並沒有止他完全迷失,他還記得自己原來真正的目的,是要問清楚她的名字。
看著他完全陌生的驚艷眼神,多羅冰嵐直覺自己的內心正在淌血。
「現在告訴朕你的名字。」
多羅冰嵐緩緩地吸了一口氣,緩和因他的凝視而變得混亂的情緒,清晰的吐出話:「回皇上,奴婢叫多羅冰嵐。」
隨著她的回答,四周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間或有細碎的耳語聲,但是拓跋昊因驚愕而抽氣的聲音則更為清晰地傳入她耳中。
陽光從他俊美的五官迅速地消失,冰雪瞬間佈滿他的臉,陰寒的氣息從他的體內透了出來,四周的空氣也在此時僵凝。
拓跋昊深不可測的眸底閃著如冰的光芒,因她的美麗而嚴生的感動在瞬間凍結,這種暴怒前的寧靜,透露著一種無法捉摸的詭異,連帶地使得四周的竊竊私語在瞬間消失。
多羅冰嵐雖然鼓起勇氣說出了自己的名字,但是卻沒有勇氣繼續迎視他的目光。
拓跋昊森冷的目光像是一把薄薄的利刃,無情地切割著她的臉頰,多羅冰嵐不禁感覺到一股陰寒正緩緩冰封她已然冰冷的心。
沒有人能明白拓跋昊對多羅氏究競有多深的憎惡,也沒有任何人能看清拓跋昊此刻複雜的內心深處,在他如覆霜雪的表情底下,其實是極度的懊惱,這種懊惱使得他露出了嘲弄的微笑。
第五章
什麼人都好,為什麼偏偏是這個姓多羅的女子出面救了他呢?
拓跋昊當然不會忘記,這個卑微地跪在腳下的女子,正是五年前自己親自下令廢掉的皇后。他早已經忘記她的輪廓,但是多羅冰嵐這四個字,卻像是一隻推開記憶之門的手,把他對多羅延隆的怨恨,那些最不願想起、深惡痛絕的部分原封不動的給扯了回來。
他清楚的記起這樁政治婚姻所帶給他的不愉快,他彷彿又看到了多羅延隆那目空一切的眼光,並且以吩咐似的口吻對他所說的話——
臣已經為皇上安排好皇后的人選,皇上到了十七歲,就迎娶臣的侄女多羅冰嵐吧!
當時那種憤怒卻又無能為力的痛苦,到現在仍在拓跋昊的心中徘徊不去,救命之恩尚無法超越他對多羅延隆的怨恨,這種怨恨則無法抑制的必須轉嫁到多羅冰嵐身上。
炯亮的眸底突地掠過一道戲謔的光芒,他俯下身去,輕輕地拾起多羅冰嵐的下巴,目光銳利又冷酷地直視她。
「為什麼要救我?」
多羅冰嵐蠕動兩片乾澀的嘴唇,卻未發出聲,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正確的原因。
也許可以這麼解釋吧!雖然拓跋昊怨恨她,她卻沒有怨恨拓跋昊的理由,所以她不希望他死。
「說咧,為什麼救朕?」
「皇上……皇上怨恨奴婢,但是……但是奴婢並不怨恨皇上;所以……所以奴婢並不希望見到皇上受傷。」
「哦?」拓跋昊皺起了線條優美的雙眉,低低地笑了開來,笑聲裡沒有一絲開心的氣息,卻掩藏著一絲不尋常的詭異。「你不恨我?」我把你丟在這兒五年,五年來多少磨難加諸於你身上,你會不恨我?我不信!
笑容瞬間消失,他惡狠狠地瞇起了雙眼。「無論我怎麼對待你,你都不恨我?」他不相信這個姓多羅的女子有這麼大的肚量。
實際上,他認為多羅冰嵐的心中藏著一把名為怨恨的刀子,正在尋覓最佳時機,一舉刺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