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嵐……」多羅仁翔相當激動,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向拓跋昊請求,希望能來見她一面,沒想到拓跋昊一口便應允,還特別准許他有空便可以來探望。
兩人坐在滴水簷下談了起來。
「冰嵐,你……過得好嗎?」
多羅冰嵐淡淡一笑,「比待在飛龍院養馬要好得多。」只是心境上卻不如在飛龍院時來得恬靜。
多羅仁翔看起來雖然粗獷威猛,但其實心細如髮,他看得出多羅冰嵐眉目間藏著一股淡淡的憂愁,想來也是為了皇上遲遲示封之事煩惱,他今天之所以會來,主要就是為了這件事。
「冰嵐,我也不跟你兜圈子,我是想來問你;皇上有沒有說,他到底打算怎麼安置你?」
多羅仁翔的直爽豪邁往往會讓人嚇一跳,不過,多羅冰嵐早已經習慣,她澄澈的雙眸望向他,語氣裡沒有多羅仁翔想像中在乎。
「皇上從來也沒有提,也許……他是想就這樣一輩子把我放在這個地方吧!」
「你願意這樣嗎?就這樣一輩子被皇上放在這裡?」
她微微地扯出一抹笑。「不然我又能如何呢?」她的命運從來都是任人擺佈的,從被選為拓跋昊的皇后那一刻起,她就成了一個傀儡,只能束手無策地任人擺弄。
多羅仁翔聞言,忽然激動地將雙手搓在一起,臉頰微微地抽搐著。「但是皇上他……他就快要立後了。」
像被狠狠地抽了一鞭,她一張臉在瞬間變得慘白,平靜的眼裡出現了痛楚,她想假裝毫不在乎,縮在大衣裡的雙手卻劇烈地握緊自己的雙臂,天氣並不很冷,她卻打從心底冒起森涼的寒意。
太快了!她知道拓跋昊不可能會例外,他是大夏國的君王,總有一天得立皇后,就算他目前並無意願,但是立後是國家大事,群臣不可能放任不管,她知道這一天終將到來,只是沒料到來得這樣快。
她站了起來,迷茫地望著輕飄飄的飛雪,表情透著說不出的絕望與悲慼。一旦立了皇后,拓跋昊定會減少來探望她的時間,這座驪院,也將成為一座冷宮,那麼她的處境將會比在飛龍院還要淒涼,因為這兒除了宮女、花草之外,再無其他。
在飛龍院,還可以看見其他人,心情不好時,還可以跟馬聊聊天,甚至可以為了要讓馬兒跑得更順,騎著馬暫離飛龍院,到其他地方紓解心情;而在這兒,等於失去了所有的自由。
她越想越覺得難過,多羅仁翔是想來告訴她這個事實吧!但縱使知道下場會是如此,她又有什麼辦法呢?
雪中的多羅冰嵐分外的明艷動人,多羅仁翔不願她這麼一朵嬌艷的花在驪院裡凋零,落得孤芳自賞的命運,他心中有一個大膽的想法,卻遲遲不敢提出來。
「冰嵐……」他走到她身後,欲言又止地搭上她的肩膀。
縱使心中充斥著滿滿的悲哀,她依然敏銳地察覺到多羅仁翔似乎有什麼事難以啟齒,他心性爽直單純,心裡一旦有事,言行舉止便會開始變得猶豫。
她頭也不回地問:「你今天來找我,應該不是專程來告訴我皇上將立後的事吧?」
搭在肩上的手僵住,多羅仁翔乾脆把她的身體扳轉過來,正色地道:「我想帶你離開這裡!」這就是他今天來的最主要目的。
多羅冰嵐的眼在剎那間出現一片空白,多羅仁翔凝視她的眼充滿了豁出去的認真,令她有點喘不過氣來。
「仁翔哥哥,你怎麼可以有這種想法?你是統領十二監軍司的大人……」
多羅仁翔堅定地打斷她的話,語氣裡沒有一絲留戀。「那都不重要!冰嵐你聽好,我曾經說過要保護你一輩子,絕不讓你受到傷害的,記得嗎?」
「記得……」那是他剛剛擔任她的護衛時,用極度認真的表情說的,當時她還很小,只覺得他的表情太過認真,認真到令她想笑。
他的確一直把她保護得很好,直到她進宮。
多羅仁翔握緊她的肩膀,表情充滿了決心。「知道你在這兒受苦,我就算擁有榮華富貴也是快樂不起來的,我今天來就是想把我的決定告訴你,我打算帶著你遠遠地離開皇城,找一處深山呀林隱居起來,我打獵耕作,日子可能會清苦些,但總是能活下去,只是可能得委屈你。」
廢後以及五年來在飛龍院受的煎熬都撐過來了,這世上還有什麼委屈的事?現在她擔心的不是這個。
「多羅氏……」
「多羅氏有皇太后在,再怎麼樣,她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多羅氏面臨生死存亡而坐視不管,現在是你的決心,如果你對皇上還有眷戀的話……」
「我對皇上一點也不眷戀。」她忽然衝口打斷多羅仁翔的話,她自己也被這種毫不眷戀的語氣嚇了一跳,但是很快的,她出現了豁然開朗的神情。
寒冷的雪有堅定人心的力量,掩藏在柔弱外表下的堅強再度覺醒,她從來沒有機會決定自己的命運,這一次,她要放膽去試一次!
第十章
多羅冰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慢而堅定地道:
「我對皇上一點也不留戀,我要離開這裡,徹底的離開他。」
「你再說一次!」
拓跋昊如冰般沒有溫度的聲音自背後傳來,多羅冰嵐慌忙地轉過身去。
「皇上!」兩人臉色一白,雙雙跪地。
無視於多羅仁翔的存在,拓跋昊盈滿寒意的雙眼緊緊鎖住多羅冰嵐。
她怎能如此?在他為了重新立她為後費盡了心機,每日不厭其煩的與大臣周旋到筋疲力盡,她卻無情地說要離開他,她怎能如此對待他?
「你抬起頭來看著朕。」他的語調極為冰冷,俊美的五官開始凝聚風暴。
她抬起眼,望進那雙被冰雪佔據的黑眸,眼神澄淨無波,一切都無所謂了。就算此刻被他殺了也無所謂,打從她見到這個男人的第一天起,不幸的命運便一直糾纏著她,逃亡不一定能解脫,死了,或許才是真正的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