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幽潭釀著火光,無畏地射向他面具後的雙眼,縱使準備要開口大罵,也是一副持重威嚴的君主模樣。
「完顏徽,我說你是暴君!而且不只是暴君,還是窮兵黷武、殘酷無道的暴君!」
洪亮、中性的低沉嗓音傳進每個人的耳裡,完顏徽的部隊、在城門口跪迎的新羅文武大臣全都聽見了,現場一陣短促的抽氣聲,尤其是城門口的新羅大臣,當場血色盡褪,為自己即將到來的厄運頻頻發抖。
「喔!請繼續。」完顏徽挑眉,冷冷地催促。
繼續?好,那她就不客氣了。
「我新羅國世事女真,恪守職責,每年按規朝貢。不僅如此,還得應付你們銀牌使者貪得無厭的需索,任意增加的數量。而你,你不但對此視而不見,放縱屬下任意妄為,到頭來,為了成就你一統天下的癡夢,還羅織罪名予我新羅,藉此興兵吞併。為了壓制被你吞併國家的反對勢力,你不僅對皇室成員趕盡殺絕,更大舉坑殺文臣武將;為了讓你能繼續完成征服天下的目標,你對吞併國家進行壓搾性的超額貢稅,無止境地奴役全國百姓,你對付人民惟一的手段就是暴力,不僅設立各式各樣令人髮指的刑具來對付人民,還賞罰隨心,血腥鎮壓,像你這樣的人,紂王、始呈,都要自歎弗如!」
「哦?哈哈哈……」完顏徽仰面大笑,面具盔甲為之震動。
這種難得一見的大笑,隱藏了太多難以臆測的恐怖心思,怒極而笑,這是所有人一致的想法,而這也代表當瘋狂的笑聲停止,無法想像的可怕災難就要降臨在新羅國。
跪在地上的新羅文臣中,有一鬚髮皆白,忠直的老臣上前來抱住南宮慎的腿,哀泣的懇求:「皇上,皇上您不要再說了……求您忍一時之氣,為新羅所有的百姓著想吧!」
南宮慎難過得垂眸,目光中有隱忍的淚水。
「丞相大人……您……」
「皇上啊……不是老臣惜命,人人都知道您愛民如子,所以全國子民才義無反顧地追隨您抗戰,但事已至此,就請您放下身段,跪下祈求完顏皇上的原諒,給新羅人民一條活路吧,皇上……」
說著,他哽咽的哭了起來。
後面跪著的大臣也都掩面而哭,現場一片啜泣之聲。
南宮慎怒斥:「丞相大人,蒙古裡國的教訓還不足以讓你認清完顏徽是個怎麼樣的人嗎?他是個以力量支配一切的暴君,任何企圖與他講情說理的人都是癡心妄想,你看看這兩個人……」他指著身首異處的兩名文臣,「這就是完顏徽對待投降之人的一貫手段,所以我絕不屈服,我寧可一死。」
「哈哈哈!」完顏徽笑得更大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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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令人憎惡的笑,充斥在南宮慎耳邊,震得她心裡直發毛,卻又氣得想一巴掌揮掉那張討厭的面具,止住那道令人厭煩的聲音。
如水般的烏眸盯住他,激動地道:「完顏徽——取我的性命吧!」
笑聲陡地打住,這次托起她倨傲下顎的不再是冰冷無感情的長槍,而是他微慍卻絕對有力量掐砰她的拇指與食指。
「不……」拇指磨蹭著粉嫩的肌膚,柔軟的觸感讓金眸閃著滿意的光芒。「你不許命令我,只有我能命令你。」
輕吸一口南宮慎身體的清香,原該被撩撥起的怒濤,莫名地平靜無波,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微妙情緒呢?他並不打算為自己聲名狼藉的名聲辯駁,卻奇怪地在意起他的看法,在意那雙眼所表現出來的憎惡,這雙秋水明眸如果不被憎惡充滿,該會是多麼的好看啊!
南宮慎不得不承認完顏徽實在是個十分可怕的人,面具遮住他所有的表情,渾身透出的危險氣息引發人無限恐怖的想像。她明顯感覺到肌膚傳來燒灼般的痛,這源自於面具內那雙銳利且具穿透性的眼,那雙眼對她進行的凝視,讓自己有種赤裸的感覺,甚至,她開始擔心他是否已看出自己真正的性別。
當完顏徽的手緩緩下滑至她的咽喉,並伸掌緊握時,所有累積的害怕情緒反而一掃而空,緊繃的身子鬆緩,眼神出現即將解脫的超然,這一刻,她早已等待許久。
完顏徽捕捉到這細微的表情,證實了自己心中的猜測,他大膽的咒罵,無非是想盡快求死而已,自個兒卻不能滿足他的心願,因為他已撩起他的興趣。
完顏徽俯下眼,黃金面具幾乎與她的鼻尖相觸,血腥又危險的氣息隨著呼吸進入身體,引起她一陣強烈的戰慄。
「我不會讓你死,因為你擁有吸引男人的一切條件,卻不自覺這有多麼的危險。」
火熱迅速攀上她雙頰,這低沉又充滿挑逗性的聲音分明是、分明是……
一種被狎戲的暴怒使她失去了理智,當場想也不想,手就往那張黃金面具揮去——
面具落在雪地上,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響,反而是四周爆出的怒喝震醒了她的神智。
「大膽!」
「該殺!」
鐵騎一湧而上,形成一個小圈圈,將南宮慎和完顏徽包圍住。數十枝長槍同時往她的肩頭壓來,把她壓得單膝點地,其中一枝長槍,粗魯地抬起她的下顎,她得以仰視月光下露出半張臉的完顏徽。
果真一如傳說,黃金面具下還有一張皮製的半罩面具。
月光迅速被烏雲遮住,她只來得及看清那白皙略帶陰柔的下巴,並且清楚地看見那因驚訝憤怒而緊抿的雙唇,當月光重新照射在他臉上時,黃金色的眼眸又重新在面具上閃耀著。
完顏徽揮手退去騎兵的長槍,金眸透著醒目的殺意。
咚的一聲,南宮慎立時支撐不住地往右側倒去,乾涸的嘴角重新流出溫熱的血液。
他皺起眉,準備落下的第二掌在半空中停住不動,他懷疑脆弱的他是否還能接下自己的第二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