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此同時,她的脖子也因仰視而發酸。
「哇!你……你怎麼長得那麼高啊!」天玉率直的歎道,並沒有注意到眼前人的穿著並非官中侍衛。
那人也正以一雙高深莫測的眼俯視眼前一臉嬌憨、卻似乎很有趣的小東西。
這時天玉突然意識到不大對勁,咬著下唇幾經思索,終於恍然大悟。
她眨著靈活的大眼,疑惑的道:「你的穿著……好像不是宮中侍衛耶!」為了證明她並非看錯,還特地扯了扯橫披在他身上,色彩斑斕的皮毛。
那人的聲音跟他的身材一樣,帶著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硬。
「我本來就不是侍衛。」
「你不是侍衛?」她邊說邊神色不安的轉頭向後問:「宮玉姐姐,他不是侍衛耶,怎麼辦?」
聲音在冗長的御道上迴響,但李宮玉早沒了人影。
一陣和煦的春風竄入,讓她混亂的腦袋頓時清醒了不少,她終於意識到自己必須單獨去面對這突發的狀況。
一邊堅強的告訴自己,這不過就是回到原點,就像她在宮外一樣,以一棵小草的心情來面對橫立於眼前的困境;另一邊卻軟弱地警告自己,這可不是開玩笑的,這是宮廷!擁有重重規則禮教的宮廷,不是像以前那樣瞎攪胡纏就能過關的!
想來忽悲忽喜,一時拿不定主意,她只好無助地絞著雙手,樣子很是可憐。
耶律熙不禁放柔聲調,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沉默以及過度嚴肅的神情,給予眼前這個卑微的宮女太大的壓力。
「不必這麼緊張,我不是侍衛,不會傷害你的。」那溫和的語調一出口,連他自己都感到相當陌生。
天玉聞言,剛舒緩地吐了一口氣,但另一道聲音立刻又逼得她呼吸緊繃。
「耶律太子?耶律太子?」小心地、謹慎地,像在呼喚寵物,又生怕驚嚇到它一樣。
旁邊傳來皇后不耐煩的聲音:「皇上,您趴在地上做什麼?耶律太子不是一隻貓呀,他不會躲到矮叢裡去的!」
「喔。」皇帝自覺行為失當地緩緩站起身,感覺有些無趣。
「不是臣妾愛說您,好好一個人都能讓您給看丟,現在可好,滿朝文武都疑惑著怎麼鼓擊三次就停止了,接下來不是迎賓曲嗎?可這『賓』現在沒了,還『迎』什麼?」
皇帝費力地辯解:「你剛才不也說了,那耶律太子又不是寵物,他長了一雙會四處走的腳,朕又不是他的主人,能看住他,命令他不准亂跑嗎?」
皇后無力地搖頭,看得出臉上充滿忍耐的疲憊。
「皇上,臣妾明明看見您帶著他走近中殿,才命人擊鼓的,怎麼一眨眼工夫人就不見了呢?」
「這……嗯……那個……」皇帝垂眼,臉紅紅的無法申辯。
「小鹿子,你說。」皇后將臉轉向皇帝身邊的太監。
「是。」小鹿子誠惶誠恐,輕聲回答,「本來我們是快接近中殿了,可是剛踏上台階,皇上就說他忘了把佛像戴在身上,非要奴才們跟著他回去找,所以……」
「就為了這個?」
「是。」
皇后身邊的侍女忍不住掩嘴偷笑。
皇后也笑了,但卻是苦笑。
「這……你知道的嘛,那佛像是父皇臨終前傳給朕的,是保佑我南國根基永固、國富民安的寶物,是……是很重要……的東西……」皇帝的辯解因皇后漸漸銳利的眼神而小聲下來。
「皇上……」皇后深深一歎,語重心長地道,「您當真認為南國之所以到現在還能偏安一角,是因為父皇的那一尊佛像?」
皇帝困難的與她目光相對,他一向害怕皇后司馬氏譴責性的眼神。
「您明明知道不是,相反的,我們之所以還能安穩地穿著龍袍鳳服,理所當然的接受別人的朝拜,全是因為北國的仁慈,他一直沒有意思要吞併我們,所以他才是我們應該時刻惦念、早晚膜拜的對象;而您居然為了一尊只有象徵意義的佛像,怠忽了出現在您眼前真正的活佛!」
皇后的話令皇帝覺得尷尬、無地自容,她只差沒有把「李家英明的祖宗怎麼會出了你這樣一個頭腦失靈的子孫」的話說出來而已。
氣氛出現令人難以忍受的短暫沉默,一會兒,皇帝才討好地道:
「皇后,眼下不是同朕生氣的時候,我們得趕緊想辦法把耶律太子給找出來才是。」
「想辦法、想辦法……」她喃喃地重複著,忽然感到無比的憤怒,「臣妾給您想了一輩子的辦法,最後還是無法讓您成為一個有作為的皇帝,臣妾乏了,這次您就自己去想吧!」
「皇后!你要去哪裡啊?」
皇后大步往前走,一副天塌下來她也不管了的模樣。
「這終究是您李家的天下,既然您姓李的,面對那個一根指頭就能把您按死的耶律太子都還能這樣處變不驚、漫不經心,臣妾姓司馬的還操心幹嘛?臣妾自認問心無愧!將來有一天到地下見了祖宗,也還能抬起頭,至於您……您就抱著您的佛像去面對祖宗吧!」
隨著越來越接近的腳步聲,天玉僅存的一點鎮定崩潰了。
「我完了!皇后來了,這下子我寫宮則得寫到死了……不行!我得趕快跑,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天玉蒙著眼,像只鴕鳥似的往前盲衝,耶律熙見狀一把拉回她,把她固定在自己身後,用自己的身體遮住她。
她被他一隻手緊握的雙手在他掌下微微發抖。
「噓,別怕。」他低沉的聲音非常好聽。「相信我,不要出聲。」
她相信他,雖然很莫名其妙,但是她的確因鳥他的話而鎮靜下來,緊貼著他的後背,聽見他強壯有力的心跳聲。
「從今以後,我再也不要管您了!」
皇后邊走邊難以平息怒意地叨念,當她一眼見到正站在御道中衝著她點頭微笑的耶律熙時,竟傻了眼,一向伶牙利齒的她,出現了難得的結巴。
「耶……耶律太子,您怎麼……怎麼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