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還愛著雪寺的母親,為何在她死後,不曾上山去祭拜過?」白河很早就想替雪寺問清楚這個疑惑了。
「我……沒有臉去見她。」蓮見什冶黯然道。「我無法原諒自己當時的懦弱,如果,當時我有勇氣背叛父親和家族成員的決定,至少我還可以見到雪寺母親的最後一面。然而,一切都太遲了。」蓮見什冶那平靜的語氣下,卻帶有濃濃的自責和悔恨。
聽到他坦然的答案,白河顯得很驚訝,也不知自己該如何接話下去。
「我明白雪寺對我的恨意。他一直怪我不曾去探望過他的母親,雖然我當時身不由己,但我對雪寺母親的死,直到現在依然帶著罪惡感,所以我不怪雪寺恨我的那種心情。」蓮見什冶深深地歎了口氣。
「過去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白河輕輕握住蓮見什冶的手,給予他精神上的支持。
緊握的溫熱手心傳來他微微濕涼的手汗,彷彿連白河都可以感受到他此時的悔恨情緒。
「我現在唯一擔心的,是你的終身大事和雪寺那孩子的問題。」蓮見什冶忽然道。
「我的終身大事有什麼好擔心的?」白河笑問。
「沒親眼見到你有個幸福的歸宿,我是不會放心的。」蓮見什冶的語氣如同父親般。
「幸福的歸宿……」白河低喃一聲。
「白河,實際上,我稍早前藉著蓮見家族的人脈,幫你留意了不少適合的人選,其中有一個銀行世家的年輕人相當不錯,你們兩人也挺相配的,如果你沒有意見,我想盡早幫你完成這門親事。」蓮見什冶忽然道出這個驚人的消息。
「可是我……」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提議,白河感到相當驚愕。
「我想你應該是不會反對的。」沒等她開口有意見,蓮見什冶就擅自作了主。
「我……」白河內心感到相當為難,想開口拒絕的話卻卡在喉頭。
蓮見什冶待她恩重如山,如同親身父親一般,她無法開得了口拒絕掉他的這番苦心。
「其實我最擔心的人還是雪寺。麗子那孩子雖然好,卻治不了雪寺的,以後雪寺要是惹了麻煩,就請你多多照顧他了。」蓮見什冶語重心長道。
「這點請你不用擔心,雪寺就像是我的親弟弟般,說什麼我都會好好照顧他的。倒是你,和雪寺之間的誤會,還是早一點解開的好,免得父子倆永遠相見兩瞪眼。」白河還是放棄了對突來婚事的一番掙扎,她微微一笑地點點頭,笑容裡隱含著心虛。
這些天來,雪寺那帶有恨意的灰暗眼神,令她心慌意亂,無法靜下心來。
該如何是好呢?白河慌亂地想從深沉的黑暗海底中,找到海面上的光線出口,無奈,她越是掙扎,卻是跌落至更深不見底的危險海域。彷彿等在那裡的,是雪寺早已佈置好,由恨意編織面成的重重勾網。
「除非我死,不然雪寺對我的恨意,大概是永遠無法抹滅的了……」蓮見什冶望著雪寺缺席的空位,苦笑一聲。
白河見到蓮見什冶此時無助又無奈的神情,彷彿可以想像得出,當時,蓮見什冶單戀母親時,那苦澀的無助滋味,以及雪寺母親死去時,他心底的無奈悲鳴。
白河坐在餐桌上,靜靜望著蓮見什冶那平靜的懷念神情,彷彿自己也和他一起回到過往的那段青春時光,重溫了一場年少舊夢。
☆
執行完昨晚的任務後,雪寺隨即回到蓮見家,洗去身上所沾染的血腥。之後,他一夜未眠地待在書房,直到天色微亮,才獨自安靜地駕車出門,前往千水家。
近午來到千水家後,雪寺在千水家長輩的大力撮合下,終於順利見到了千水麗子。
然而,麗子卻把所有旁人支開,單獨和雪寺在游泳池旁的溫室花園中談話。
兩人來到溫室花園後,彼此都沉默著。
冬日正午的陽光溫暖地透過玻璃花房照射在兩人身上,然而,他們之間的氣氛卻僵冷到令人無法呼吸。
「雪寺,我想我們還是解除婚約吧。」沉默許久之後,麗子終於開了口。
她的神情相當平靜,語氣也柔和得近乎不可思議。
「這件婚事是兩個家族之間的決定,並不是你我開口說解除,就可以解除了。」雪寺意興闌珊地隨意走在花園小徑中,神情依舊顯得冷淡。
「這我知道……」麗子低喃一聲。
「既然知道這件婚事不是你我可以左右,就乖乖跟我回蓮見家,免得老人家又哆哩鑼唆的。」雪寺停下腳步,直接說明今天的來意。
他的態度既不低聲,更不下氣,完全看不出來是特地前來千水家賠罪道歉的。
「我想知道,在這件商業婚姻中,你對我所抱持的看法。」麗子隨手摘了朵花房中含苞的粉紅玫瑰。
從蓮見家回到千水家後,她已聽了父母的勸說,盡量說服自己不要在意雪寺這慣有的冷淡態度;然而今天再度見到雪寺後,她才知道,自己根本無法灑脫地接受雪寺對這段婚姻所抱持可有可無的冷漠態度。
「我沒有任何看法。」雪寺冷冷地低應一聲,隨手摘下了花房中含苞的紅玫瑰。
「如果你不願接受這段婚姻,你大可抱持反對態度,力爭到底。我相信,依你現在在蓮見家族的權力和地位,絕對有取消婚姻的勝算。如果你願意接受這段婚姻,那麼就請你不要用這種冷淡的態度來對待我,我無法承受這種相敬如『冰』的婚姻關係。」麗子背對著他,獨自撥弄著手中的花朵。
雪寺聽了她這番話後,沉默了好一會兒。
「依你的條件,你無須認命地接受這件婚事,為何你不反對?」雪寺來到她面前,冷冷打量著她姣好美麗的容貌和身材,反問道。
「因為我……」麗子抬起頭來,忽地,迎上他既深邃卻又冰冷的眼神,頓時語塞。
「因為什麼?」雪寺筆直地站在她面前,嚴肅又冷淡地低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