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心思清明地浮現師父口中的天機--原來,就是他已戀上這小小姑娘了!
正好,他不會讓她死的!
「我要妳活,沒人能要妳死,開個歲數,我保妳看到那年春花、夏雨、秋月、冬雪。」霜曉天輕輕說道。
朱煙聞言不禁笑了。「這四美彼此辜負,春花秋月相見難,夏雨冬雪無日逢哪!」
她頓了下,抱緊胸前雙臂,「可你呢?你會活到什麼時候?」
她不想獨自面對世間華景,不用多想像,她就知道自己沒興趣,沒有霜曉天的世界,不會有多美好足供獨活。
「我不知道。」
「呵呵,好一個醫怪,居然拿不穩自個兒的死期。」
「我是大夫,不是神仙。」
「可你可以斷我生死耶!夠了不起了。」
「那等妳病好,我教妳醫術,換妳醫治我。」
「這也不壞,依本公主的聰慧,肯定不要一年半載,我就比你這醫怪了得,到時候,你再告訴我,你想活到什麼時候好了。」
「妳太張狂。」
「人不輕狂枉少年,況且我才十四,連姑娘的花樣年華都還沒到呢!」
「笑話,若妳活不到那時候,我枉稱醫怪。」
「霜曉天,你更張狂呢!呵呵,不怕告訴你,也不是我說大話,等我長大,一定會是個大美人的,算你幸運,能親見我的容顏。」
「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
「耶?你剛說我是姑娘了!你再說一遍!」
「……」
「喂!你怎麼可以不認帳?」
「……」
「你很壞!」
「不准生氣,睡吧!夜深了。」
「哼!明天有的是機會逼你承認……我好睏,明早你別先起身了,等我一起起身好不好……」
霜曉天低頭一望,懷中的小姑娘一邊埋怨一邊沉入夢鄉,蜷成一團的小小身子信任地窩在他手臂上,一把青絲和他的髮絲纏纏繞繞。
男人的眸光不若往常,清澈而明亮,沒有半分睡意。
夜還很長,他今晚要和生死判官決生死!
第五章
許是睡前的湯藥裡加了點蒙汗藥,朱煙長睫一斂,便完全失去了知覺和意識。
待她徹底睡著後,霜曉天坐直身體,披了件衣裳,將小少女輕輕放平。
是英聽殿裡沒了對話聲,便帶宮娥進來,一路抬著預備好的藥材、湯浴等物,件件不缺。
婦人走到床邊,明亮燈光下,朱煙呼吸平順,紅潤的臉蛋像顆小蘋果。
「霜公子,今兒個,那毒會大發作?」是英耽愁地問道。
霜曉天切完右手脈象,換切左手,微一頷首。「她的血脈裡有一股污濁的惡氣蠢蠢欲動,挨不到明天天亮。」
語畢,他以眼色示意,瀟灑地背過身,是英走上前來,解下朱煙全身衣物,然後在她赤裸如嬰兒的身軀上覆了一方半透明蟬翼紗。
霜曉天看著殿內事物,專注聽著她的呼吸聲。「接下來,便是等了。」
「有勞霜公子了。」
「是嬤嬤,妳可以先去休息。」
「老身不累,待在這兒聽您吩咐。」
無止盡的等待,是讓人疲乏的,但已知隨時會開始的毒發,讓霜曉天嚴陣以待。
他輕輕撥開她的細細額發,她有出塵的美貌、聰靈的腦子,刁蠻而又任性,無所不為,卻不讓人討厭,她的至情至性,很吸引人,讓人動容。
特別是對他這冷情冷欲之人,她如入無防之境,擾動了他凍封的心湖,掀起了波濤巨浪。
一切都不重要,唯有她要緊。
他從來不曾後悔,只因他從不做會後悔之事,但若眼睜睜看她死去,他會後悔終生。
這世上若失去朱煙這個人,大千世界便沒了顏色。
今夜,這第四十九夜,他不看她的身份,忘記她的血脈,不想她姓何名何,亦不問她是誰。
她是他要守住之人,她的身由他來補,她的命由他來續,她的魂由他來喚,除非他死,無人能從他手上搶走她!
他今夜不是霜曉天,他只為保護她而活!
原諒他這一次私心,他現下只能為她而活,他什麼都不想,前塵往事全都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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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漏流金沙,星夜涼如水,黑夜慢慢轉動,世界進入夢鄉,冥冥夜色之中,陰暗之物正要醒來!
通朗閣上上下下都醒著,宮女們異常忙碌,生怕臨時有什麼需要會準備不及,於是想破了腦袋盡人事。
一絲夜風避過眾人耳目,晃晃蕩蕩,不知打何處鑽入密封的寢殿,飄過了宮廊,溜進層層紅紗縵,突然朝朱煙面上撲去。
朱煙身子一經風吹,驀然冷卻,她瞇緊雙眼,小臉冷汗涔涔,皺成一團,骨髓裡有種猛然苦楚蔓延開來。
爆炸一樣的疼痛充塞她的四肢百骸,她破碎的呻吟聲溢出唇瓣,冰鋒如椎鑿著心臟和手腳指尖末梢。
「曉天,我好疼、好冷……」
霜曉天靜靜看著,眼光沒有半刻移開,心裡著急卻得捺住,不得不讓她受一回痛苦的異常憤怒,讓他眼神晶燦。
因著小少女的呻吟,男人的唇瓣亦滲出血絲。
突然,朱煙睜開雙眼尖叫著:「啊啊啊啊!曉天救我!我好痛,我受不了了!」
那淒厲咆哮響徹雲霄,霜曉天握緊朱煙的手,怕她痛苦至極,會自殘身體以求解脫。「是嬤嬤,來壓住她,別讓她咬到舌。」
是英聞言連忙上床,霜曉天便退下,強逼自己冷眼觀察她每一分每一寸的變化,但朱煙可憐的眼眸,讓他的心痛到快裂開了。
朱煙在床上不住地扭動,疼痛讓她瘋狂,可蠻力撼動不了練家子的是英,是英心疼得緊,手下卻不留情面,
「好痛……嬤嬤,我好痛!」
「痛呀!痛啊!打暈我吧!」
「曉天,你殺了我!我好痛!」
朱煙放聲大吼,嗓子都破了,霜曉天還是站在床邊不言不語,將一切收入眼底。她痛,他也沒好過半分。
她美麗的臉蛋上分不清是汗是淚,嬌呼笑喊的嘴吐出的全是沙啞求饒,膚色一下蒼白一下潮紅,翻了幾次白眼,又因為痛苦而清醒,無邊無際的苦難折磨是她從未經歷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