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暴之毒沒有壓制,肆無忌憚地發作著,像惡鬼般撕裂著她的身子,摧毀她的寸寸經脈,她正朝著阿鼻地獄走去。
「壓緊她!」
「霜公子……」
「我命妳壓緊她。」
「嗚……小姐,妳要撐住呀!是嬤嬤求求妳,別讓嬤嬤白髮人送黑髮人……」
呻吟聲由強到弱不過一盞茶,在場的三人卻不知過了幾世。
不多久,朱煙完全崩潰了,瞳仁渙散,粉唇張開亦吸不到新鮮空氣,小巧的鼻頭無助嗡動,手腳脫力攤開,汗如漿出,淚全是血,染紅了床帳,艷紅而刺目的腥甜味道聞之作嘔。
是英聽著、看著,難受到了頂點,淚流滿面地鬆開手,求助地望著霜曉天。
霜曉天還是眼睜睜看著,為了不讓握拳的指甲插進血肉裡,他已耗盡全部力氣,唇上血滴正答答然落著。
「冷靜些,陽青,你要忍住,你還得捻針。」
霜曉天忘情呢喃著,這話不知說給誰聽,但聞者心酸。
軟在床上的朱煙已經看不清東西、聽不見言語,更無法思考,可她知道她要死了。
「曉天,我要死了……請不要忘了我……我想活到你死那瞬間……真的……你問我時,我只能那麼想……求求你……別忘……」
少女低啞的聲音飄散在空氣聞,漸次消失了。
朱煙的身子慢慢冰冷僵硬,是英掩嘴悲慟到哭不出聲音,霜曉天卻快步走了過去,抱起她僵直的身子,看著她嚥下最後一口氣。
正當此際,無數猙獰的青色線條突地佔據了她的全身,下一瞬間全化為黑紫色,一個如玉人兒變成紫黑人偶!
霜曉天驚心,眸光一凜。「這是殷族秘毒,至毒玄蛛提煉出的斷魂丹!」
他一說完,無數銀針已落至朱煙大穴之上,她倏地喘了一口大氣,開始一口一口吐著黑血。
「將玉匣拿來!」霜曉天邊扎針邊喊道。
是英忙捧過玉匣,男人分神用一隻銀針插入一處雕花秘眼,雙眸便又回到朱煙身上,繼續施針。
玉匣經過奇人設計,喀地一聲自動彈出另一小盒,是英急忙打開,那裡有幾隻各色玉瓶。
「將白玉瓶裡的東西倒出一粒給我。」霜曉天說道。
是英七手八腳倒出一紫玉小丸,忙遞給男人。
霜曉天拿來了水,先灌了朱煙幾口,但她已無法吞嚥,水全流出她的唇,他眸光凜然地抱起她的身子,和她失去焦距的雙眼對望。
「這真是命運!朱煙,妳聽見了,這真是命,我不准妳死!」
話一落,霜曉天含了大量的清水,自己咬了藥,以口渡藥,硬灌進朱煙的口中,又在她胸穴上落針,硬是撐開了她的食道!
失去意識的朱煙不知是聽見霜曉天的焦急話語,或是迴光返照,抓緊了霜曉天的衣襬,而後下顎一卡,將紫丸和水全嚥下了。
感激上蒼啊!霜曉天見狀,情不自禁地亦回握了那手,他一揚眸,正對上是英欣喜若狂的眸子。
「快!飛書通知龍海兒,我要殷小玄那天魔星手上斷魂丹的三十九顆解藥!」霜曉天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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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本宮頭好痛……好想吐……」
朱煙好似張開眼,但眼前一片墨黑,半刻鐘後,那黑轉灰再轉橙黃,而後漸次明亮了起來,她方能視物。
身子一點也不舒爽,可一張眼,就看見霜曉天正迎著她瞧,在她還沒回神之時,他突然發自內心地笑了。
很淺很淺,卻極其溫柔的微笑……
他第一次笑呢!他真是個好看的男人……
他是她心繫不放的霜曉天……
朱煙想伸手觸摸,可手卻沒有半點力氣,霜曉天好似能讀心,捧起了她的手,靠在他俊美無儔的臉上。
他好好看,臉也是溫溫熱熱的,可是卻有胡碴,好刺手……
怎麼了?她記憶中的霜曉天,應是個整整齊齊的男人。
「你笑了……真好看……再笑一下給我看……」朱煙虛軟說道。
霜曉天依她所言,又俊朗地笑了。朱煙只感眩目,陶陶然如入五里雲霧,像是快要飛起。
「曉天……」
「我在這裡,妳別說話,嗓子傷了。」
霜曉天內心激動欲狂,可雙手卻合上朱煙沉重的眼皮,她便又失去意識。
「朱煙,妳現在很虛弱,再休息一下,乖乖的。」明知她聽不見,霜曉天還是輕輕哄道。
小心翼翼將她的小手收進被裡,他站起身回過頭,迎面而來,是哭得斷了線的是英和一臉凝重的龍海兒。
霜曉天不禁想到,他和朱煙的相逢真是命中注定,他合該為她而活。
若當年龍海兒未帶被殷小玄施毒之人上長白山試他醫術,他不會一眼就判斷出斷魂丹的毒性,又若不是他跟著龍海兒離開長白山,他也不會機緣巧合地從殷小玄那兒拿到十丸解藥。
苗族的殷家以煉毒聞名,殷小玄又名毒姬,最愛稀世奇毒,身上的墨色寶石全是一隻隻的活玄蛛。
而以玄蛛煉成之毒便是斷魂丹,這詭毒奇狠,要連解七七四十九天,若未解完,必會終身殘廢。
不只四肢全毀,五感亦會失去,從此雖生亦死,像關在軀殼內,無法和外界溝通,一個人孤零零活著。
今天正好是第十天,他手上的丸藥全數用盡,龍海兒也剛巧趕上。
一切都是命,他抗拒不了。可他不在意,他感到狂喜,因為這一番機遇,他才能救活她寶貴的生命,他沒有任何怨言。
這十天來,他隨她走了一遭鬼門關。
龍海兒將一切收在眼裡,雙眼全是紅絲,憔悴虛弱、勉強支持的霜曉天,不比床上那可憐的妹妹情況好上多少,他……不再是那個冷酷暴戾的霜曉天了!
「我從未見你如此。」龍海兒低聲說道。
霜曉天沒有回答,單是伸出右手,大有龍海兒不交出解藥,便要和她拚命的狠樣。
這不能怪他,他已力盡神危,十天來沒有半刻合眼,現在只能被本能驅動著而已。